沧源城里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城外伫立着百余人,他们神情各异,有悲伤,有惊恐,只是所有惹情绪都凝固在了脸上,身体也因被施了法术一动不动。
渐渐有灰烬从天上飘落,像是一场黑色的雪。
凰音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抬头看向关山月,他的脸上映着远处的火光,一双墨瞳里含着悲悯。
“山月,”她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近乎一座城的人,都没了,若是我们神界出手,或许会比逐玉山...”
“不行,”想也没想,关山月便出声打断了她,“他们必须自己解决。”
“为什么?”凰音在此之前就对他的决定不太赞同,“幕后之人还没有抓到,卧龙国有多大你知道吗?数百座城池十六个州啊!”
“这是天规,今日我所为,已经坏了规矩,”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片火海当中。
“那可是人命!神界难道不是为守护苍生而存在的么?!”
“神界会派人从旁协助,但不会直接干预,并非是坐视不理,”关山月皱眉,转身看着凰音,“他们于三族当中最弱,总归要学会应对,若有一日,神界无法再帮他们了呢?”
凰音一怔,“你、你在说什么...”
“走吧,邪祟已清,剩下的已与我们无关,”关山月转身,城中火焰呼啸着卷上高空熄灭,与此同时,幸存的百姓忽然恢复动作。
悲怆的哭声远远传了过来。
“你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凰音知道关山月说的没错,凡人一族于三族里是最为弱小,他们的力量与生命在神与妖的面前宛若朝生暮死的蜉蝣。
但关山月末了的那句话却引起了她的猜疑。
关山月凝视着她,自不会告诉她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稀薄,那蓬勃的灵气来自于天地万物的生机。
这便说明,这片天地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回去吧,”关山月避开她的目光,揽住她的腰身。
正要动身,忽的一道蓝色电光划破黑暗,从漆黑的夜空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激射而来。
轰!
电光所及之地震颤崩裂,飞沙走石间,关山月已然抱着凰音消失于虚空当中。
九重天入口处,两道身影突然从云海中现身,刚一落地,又有蓝色电光顺着二人身后即将消失的虚空裂口处激射而出。
能在瞬移术那稍纵即逝的轨迹中跟过来,此人修为极为恐怖。
轰!
这一次,由天际一处宫殿中飞出一道金芒,一蓝一金两道光辉相撞,无形的气浪掀动云海层层云浪激荡开来。
九重天守卫二人一时拔刀剑警惕看着光辉乍亮处,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只因他们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光芒散尽,一声剑吟,轩辕剑自行飞回了栖月宫里。
凰音与那两名守卫一样,目瞪口呆的杵在关山月身侧。
“怎、怎么了?”望着兀自飞回的轩辕剑,凰音结结巴巴的问道。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自云海中现身。
那人满头银发,面容却不见老态,一身气势很是刚硬霸道,刚刚落地,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的两名守卫忙垂了头不敢直视。
“战神!”二人齐齐行礼,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又连忙向关山月行了礼,“神尊!”
他就是战神沧溟?凰音立即也察觉自那人身上散发的神威压迫,她不适的皱起眉,也随其他二人躬身行礼。
“你先回去,”关山月声音随即传来。
他的语气坚决,凰音没有多问,但看二人之间僵持的气氛,心中难免有些担忧,眼下神界还在寝时,否则就凭方才那样的动静,必会引来他人。
可凰音反倒希望引起他人注意。
那道蓝色的电光,极有可能是沧溟所为!
她心中思忖着,身形在半空一顿,转而往将军府的方向飞去。
这件事比她猜测中的还要严重的多,从叶落闻讯后慌张的脸色里看得出来,凰音仓皇无措的站在院子里,身侧时小鱼睡眼朦胧的拉着自己。
叶落让她呆在府内不要乱跑,小鱼倒是听话的很,一双手拽着自己从来没松过,哪怕早就困得不成样子。
神界素来法度严苛,以战神的身份,断不会胡来,可他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看那声势,显然是下了杀手。
战神要杀自己?还是要杀关山月?!
“不行,我得去看看,”凰音越想越觉得心里头像压了块巨石,呼吸都要不顺畅了,可她刚有动作,小鱼便狠狠将她拽了回来。
“不能去,叶落说了,这件事很麻烦,我们都帮不上忙!”
“那个战神...太可怕了,我不放心...”
“忆情!”小鱼连拖带拽的将凰音带回了花厅里,“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若是帮了倒忙岂不是更不妙了?”
凰音一怔,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小鱼说的没错,自己总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指不定真的会因为冲动帮了倒忙...
“有消息叶落会告诉我们的,你不要担心,好好等着就是了,”小鱼打了个哈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吧...只有这样了...
凰音抬眸,目光看向门外那片挂着七色光辉的宫阙。
神殿内,气氛沉重。
如叶落所言,这件事的确麻烦,且麻烦大了去了。
此时神殿大门紧闭,殿内立有六人,帝座上是凤歌,其身侧尊位上坐着的则是沧溟。
朱雀白虎二人与叶落一同伫立大殿一侧,中间受审的则是关山月。
“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沧溟神色冷峻,眼含怒意,“你擅自在沧源城所为,已然触犯天规。”
“这件事我没打算隐瞒,”关山月淡淡道:“自当以天规处置便是了。”
“呵,好一个敢作敢当的山月神尊,”沧溟愤然起身,转而朝凤歌行了一礼,“陛下,您曾许诺过老夫,不会让他离开神界一步。”
凤歌脸色煞白,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离开神界,您可知晓?”
“没人知道,”关山月道:“是我以障眼术避过了守卫私下地界。”
沧溟怒极反笑,“好好好,好的很,早年先帝在世时,只怕从不曾见过你如此不遵礼法、任性妄为的模样吧?!”
“此次所有罪责皆是我一人所为,以天规处置便可,”关山月根本不打算将话题扯远。
“既如此,私下地界,干预地界事务,两项罪责...”叶落眉头紧皱,正要宣下责罚,沧溟突然出声打断道:“等等!老夫的话还没说完!”
“沧溟,你到底还要如何?!”凤歌站起身,声音颤抖。
在场所有人,其实都知道沧溟的用意。
他,想置关山月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