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的静谧突然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打破,各宫墙内的值夜宫女倒也习惯了,夜里总有巡卫经过,这些人身着甲胄,想要放轻步伐都是难事。
虽觉得吵,但每日夜里听得多了倒也习惯,反倒哪天到了那个时辰没听到脚步声,她们反而睡不安心。
几名守夜宫女蜷缩在宫门边,听着墙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几人相视一笑,各自打了个哈欠依偎在了一起。
又有脚步声传来,这一次,声音更加响亮,且能听得出脚步比起方才匆忙了许多。
或许是天干物燥,哪宫的庖屋走水了吧,这种事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
可当脚步声愈发密集,甚至能听到低吼声与兵器交接声远远传来时,这些宫女内侍们才终于发觉事情不对,纷纷惊醒,推开一条门缝往外张望。
大皇子弑君篡位!
不久之后,从那嘈杂的声音中,她们终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刑部,天牢外。
有一排排疾驰的火把光辉映照在连绵的宫墙上,远远就能看到那火光略过,渐渐地,又有整齐的甲胄撞击声传响。
宁王抬头,遥望向皇帝寝宫的方向,面上最后一丝不安终于消散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胜利和难以自持的狂喜。
“成功了吗...成功了吧...”他心中默默念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十数列黑压压的将士整整齐齐的行至刑部天牢外,饶是镇定的守卫,此时也纷纷变了脸色。
“大皇子弑君谋反,请宁王主持大局!”
为首的统领朝着宁王抱拳,态度坚决而恭敬。
就在此时,周遭数百道黑影从高墙后的黑暗里飞掠过来,与天牢外的守卫站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其中一人出声询问,他们并未得到任何指令,平日守在此处,若无皇帝命令,本不许任何人靠近。
更没有收到什么大皇子弑君的消息。
而这阵仗,莫非是宁王为救世子宫变谋反?
就在此时,统领从怀中取出一枚金令高高举起,天牢外间一行暗卫顿时变了脸色。
那是皇帝贴身所带的金令,只有皇帝一人拥有!
宁王转身看向那行守卫,淡淡道:“你们在此守住天牢吧,世子戴罪之身,本王分得清,也不为难你们。”
说罢,他大步行至统领身侧,低声耳语一番,匆匆随着他们离开。
再看那粗布衣裳的宁王,他脚步轻快,身子挺直,哪里还有前几日的苍老与佝偻之态?
这天,是要变了吗?
良久,听得沉重的大门开启声传来,却见是之前进入天牢内的医师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本该守在死囚牢房的守卫。
“你出来做什么?”见医师提着药箱远去,而那守卫却迟迟不回去,一名守卫皱眉,心中本就不安,连忙出声询问。
只见那名死牢守卫僵硬的扭过头看了出声之人一眼后,才淡淡道:“医师说,世子身上的伤病是此次瘟疫所致,那瘟疫凶猛你们都知道,所以我们这些人,都要服用逐玉仙山送来的药才行。”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白瓷小瓶递了过去,方才那行暗卫才刚刚归回黑暗当中,他们身手并不寻常,自然听得到门口传来的声音。
一听这话,又想到前些时日收到的消息,顿时变了脸色。
“我们已经服过药了,应不用再服药了吧?”守卫说着,还是接过了白瓷小瓶。
“世子也服过药,可他还是发病了,若非发现及时,只怕熬不过几日,你若是不信,便不用了。”
那守卫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瓶塞。
淡淡的红雾生起很快又消散在寒冷的空气当中。
守卫倒了倒,却发现瓶子里是空的,正要出声询问,却半张着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秋风扫过,吹落了卧龙城外义庄里那棵老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义庄内外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棺椁,像这样的地方,寻常人根本不会在大半夜过来寻晦气,而在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却能看到一名少年正端端倚在一座红木棺椁边。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看不出丝毫恐惧,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手中端着的一座青铜炉鼎,细看过去,只见炉鼎里有一只古怪的黑色虫子,正懒洋洋趴在血水里。
“逐玉山出来的弟子果然难缠啊...”良久,他收回神识,心中一叹过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与此同时,那被重重围住的李鸿宇忽然全身一震,眼眶里的血丝很快散尽,一双漆黑黯淡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重重禁军,手上一抖,一柄滴血长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一切,都在他目睹之下发生,那些在他手里消逝的生命,那一张张惊惧而死不瞑目的面孔,他的身后,是一路从皇帝寝宫杀出的血路。
每一招一势都是逐玉山所学,他根本无从辩解。
“父皇...”他的身子一晃,重重倒在脚下一片浓稠血水里。
九重天,神界,忙时钟声刚刚敲过。
凰音发觉鼻尖儿发痒,忙挥了挥手,嘀咕一句,“哪里来的虫子?”然后翻过身继续瞌睡,岂料刚一翻身,就听到几声窃笑在耳边传来,她听着耳熟,愣神片刻,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
嘣!
竟是与涂山焕君的脑袋撞了个结结实实,两声惨叫过后,凰音大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道敲门吗??”
涂山焕君揉着额头,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她,“你我之间亲密无间情真意切,用不着那些繁文缛节!”
“呸呸呸!”凰音伸出手使劲捏着他的脸,“少来,如今你应当都知道了,也不必跟我在演什么戏码,没人看了!”
涂山焕君任她蹂躏自己的脸,反倒很是享受一般扬起了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师妹,你怎么了?!”
“我...”凰音还没来得及说,便听得门外李珩暗吼一声,“有妖气!”
紧接着,那扇可怜的门就被对方劈了个粉碎。
凛利的掌风随着那道门的破裂袭向涂山焕君的面门,涂山焕君也不躲,起身抬掌与这掌风对上。
劲风猎猎,他衣袂翻飞,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哟,好大的杀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