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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王笑回了王家之后与布木布泰谈了什么,旁人并不知道。

说来这一男一女之间的谈话内容旁人也没知道的必要,但楚朝官场上不少人就是对此极为关心……

“初五那天,我看到晋王回城后回王家了。”

“嘘,这等机密之事,岂是能乱说的?”

“机密?我就是在街上看到了……”

“你可知那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晋王过完年回家了?”

“蠢货,听到这些天城外那些轰隆声了吗?寇自重醉心火器,可见战事未止,武夫们开疆拓土之心未止啊。”

“寇自重是谁?”

“便是那养寇自重的唐老三,先放跑乐岳、后放跑李如靖,实我大楚二品武将以上之中败绩最多者。”

“小声点。”

“怕什么,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我问你,你觉得接下来要不要伐辽?”

“必定是要伐辽,但不知什么时候伐。”

“还不了解晋王吗?他最多能等到今年秋收。”

“只争朝夕,只争朝夕。”

“既要伐辽,那蒙古便是关键了。你看,往年晋王都在城外过年节,元宵后还流连忘返,今年却是早早回京,甫一回就就去王家见了那位……”

“晋王也就只有去年就在城外流连吧?怎么就是往年了?”

“蠢材,还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吗?接下来朝中最重要之事必是分解满蒙联盟,甚至是联蒙伐清。但对蒙古诸部是何策略,是拉拢是打压,事关边贸、出使、教化等等诸多事宜,关系我等前程。而这些,就看晋王与那位谈得如何,此事至关重要,如何不是机密?”

“这……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有如何重要?”

“不重要?那你以为后金是怎么两代人经营就让满蒙成了一家的?靠拜把子吗?”

……

这边两名小官员正聊着天,不想身后的书架下面传来一声轻响。

二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却见王珰有些尴尬地坐起来。

“王……王大人,你还没下衙?你你……你往常不是早早就……就……”

“王大人,你都听到了?”

“没有没有。”王珰连连摆手,见二人还是满脸惊恐,又道:“放心吧,我是不会告诉唐节你们私下叫他‘寇自重’的。”

不想这么一说,那两人脸色更加煞白。

王珰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们,遂讪讪一笑,起身走开,留下身后两名同僚面面相觑。

“他不会说出去吧?”

“怕什么,我们又没说什么。”

“可寇自重那个……”

“别怕,你看那书架下面的褥子,他躲在这里睡觉,要敢说出去,那就大家一起完蛋。”

~~

那边王珰下衙返家,才进大门又听到小丫头的哭声。

纵使他这人不爱管闲事,这次也觉得真不能任由孟古青与王思思这般闹下去。

往日还是只是吵架,如今竟是有人哭了,也不知打起来没有。

王珰想着这些,转过亭台小径,只见孟古青、王思思、青儿三人正抱在一起痛哭。

“你们……打架了?还不分开。”

然而却没人理会王珰。

孟古青大哭道:“我不回科尔沁!不回科尔沁……呜呜……思儿、晴儿,我不想走啊……”

“呜呜……我不叫晴儿,叫青儿啊……呜呜……”

“科尔沁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你们陪我……”

“孟古青……你不要走好不好?”

“……”

王珰摇了摇头,只觉这三个丫头片子越来越颠了。

——怪不得爹和大伯懒得管她们,等珠二哥回来,见女儿被养成这样,也不知要发多大火。

但他走回院子之时,脑中却也不由自主地思忖起来。

今日听到的那些话在脑中回想着,他觉得那些官员说的似乎没错。

“初五那天,大伯和珍大哥回了房山老宅,笑哥儿却是一回来就见那女皇帝,现在又把孟古青送回科尔沁……看来,征辽东一战只怕已经开始了啊。”

碧缥从屋子里迎出来,问道:“相公在说什么?”

“刚看到思思和孟古青抱在一起哭,只觉得她们也是怪了,天天吵架现在还能舍不得不成?”

王珰转头一看,却见碧缥竟也是红着眼。

他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在一起处了这么久的一孩子就要远行了,可不是舍不得么?”

王珰无语,挠了挠脑袋坐下来,暗道莫非只有自己感到开心不成。

他摊开写日记的册子,磨着墨,沉吟着,喃喃自语道:“记些什么呢?”

日记是许久没写了的,想到西南一行的经历,又想到那天王笑说的话,也想到孟古青这个外族孩子在自家的相处与分别……

这夜,当碧缥端着烛火进来,便看到王珰还在伏案书写。

“相公今日遇到了许多事,竟是记了这么久?”

“没有啊,今日我只是在衙中睡了一觉,并未有别的事。”

王珰说着,感慨道:“不过,今日虽无事,回想起来,这辈子却有许多遭遇,也可以整理出来。碧儿,我不是说要着书立传吗?我今夜忽然决定,要把从天下还算太平,到天下大乱,再到由乱入治这段时间的经验记下来。

我虽然不像孙先生、胡先生、大哥那样能发人深省。但也许能警醒一些人,知道世事清平的日子来之不易。等往后辽东平定,别人能从这里看到外族也能融洽相处,那也是比我在衙门睡觉好的。”

碧缥目光看向,见王珰执笔的样子竟然有点像个才子,不由一愣。

王珰又道:“而且这样,有许多东西就可以用我以前的日记,也省了许多功夫。到时我给笑哥儿一看,把刚才说的道理一讲。不就可以辞官了吗?你知道吗?很快又要打仗了,我要是再不辞官,要是再被派到辽东、甚至漠北去,那可就苦死了。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道理怎么样?笑哥儿能答应我辞官吗?”

碧缥又是一愣,接过王珰写的册子,只见上面的东西自己竟也能看得懂。

“我年少时不爱读书,学问肤浅,故而只能将这些年发生之事平白叙述。若有某事能启发后人,也不枉此生……延光元年十二月,我诞生于京城清水坊一户卖酒人家,次年,我有个堂弟也诞生了,正是后来名满天下的晋王……”

碧缥道:“相公,你写得好白话啊。”

“对啊,笑哥儿就喜欢白话的。”王珰道:“辞官是一个目的,让更多人看懂也是一个目的嘛,这叫降低学习的门槛,都是为了世人好嘛。”

烛光下,碧缥看着王珰,愈觉自己的相公成熟了许多。

“相公,平日都是我扮,今夜是相公扮成大才子吗?”

王珰转头看过,见了妻子崇拜的眼神,心中一动,却又搁下笔来。

“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