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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查礼在半睡半醒,似梦非梦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寒战,惊恐地四下看了看。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座万丈悬崖之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抬起头来,头上竟是一条狭窄的山路。

冷月清光照射在路面上,刘查礼只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

此处,正是翠屏山中王莽取走佛珠手串的那块岩石,上面便是公子坠崖之处。

刘查礼认出这里之后,脸色惨白,体如筛糠,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空谷回音,引来一阵阵凄惨的枭啼。

阴风吹过,刘查礼的牙齿上下打架,发出一阵“咯咯”声。

突然,上方的山路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刘查礼惊恐地抬起头来,山道上走来三个人。

令人感到万分惊恐的是,这三个竟然都有头无脸,头部的前后都长满了头发。

一人在前快走,最后一人搀扶着中间的一个人,看距离和位置,正是刘家三人同登翠屏山时的形状。

前面的是刘大,中间的是刘查礼,搀扶的是刘传林。

刘查礼张大了嘴,浑身剧抖,不停地喘气。

只见上面三人走上梁头,刘大对着二人说了什么,之后向前跑去,转过了山弯。

后面的二人站在山道中歇息,刘查礼贴在石壁上,不停地冲后面的公子说着什么,公子也说着什么。

最后,刘查礼似乎生气了,公子只好点点头,从刘查礼身前挤过,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刘查礼猛地把公子的身子向外一推……

公子不备之下,身体向崖边冲去,眼看身体就要摔下悬崖,可就在这时,公子猛地一伸脚,踩在了伸出崖外的那棵矮树上,“喀嚓”一声,矮树的枝干断了两根,耷拉下来。

刘查礼一惊,马上上前一步,再一次伸出双手狠狠地向外推公子。

公子猛一伸手,抓住了刘查礼的左手腕,刘查礼大惊,右手用力撕扯着公子的手。

“哧啦”一声,公子的衣袖被刘查礼扯去了一块,而公子仍然死死地抓着他的手。

刘查礼的身体被公子拽得向崖边冲去,情急之下,他大叫一声,左手猛力回抽,终于挣脱了公子的手。

而公子手腕上戴的珠串飞落下去。

刘查礼重重地坐倒在地,公子的身体飞快地向悬崖下坠去……

……

“啪”的一声,手串落在岩石上刘查礼的身旁。

刘查礼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老泪纵横,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传林!”

突然,他抬起头来,一切都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痛哭的回声。

许久,刘查礼慢慢地站起来,转过头,一张满是头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只见这张“脸”,左手举着一张供词,右手托着印泥。

刘查礼一愣,试探地问道:“你是阴司的无常?”

“脸”一动不动。

刘查礼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蘸了蘸印泥,按在了纸上。

他轻声问道:“我儿子在那边,还好吗?”

没有回答。

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尖笑,一个声音若有若无地喊道:“爹,爹……”

刘员外蓦地回头,四下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

当他再回过头来时,身旁的“无常”已经不见了踪影。

忽然,空中传来“嗖!”的一声,刘查礼只觉脑海里一阵晕眩,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

……

不知过了多久,刘查礼徐徐睁开双眼。

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他脸上,眼睛里一阵刺痛,他赶忙伸出手,挡住了光线,回过头来,四周都是熟悉的景物——神龛、香烛、蒲团……他又躺在了灵堂中。

刘查礼长长地出一口气,喃喃道:“回来了。回来了。”

他翻身坐起,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查礼抬眼一看,原来是刘大带人冲了进来,大喊一声:“老爷!”

刘查礼一把拉住他的手,激动地喊道:“刘大!”

刘大急切地问道:“老爷,这几天您上哪儿去了?”

刘查礼一愣,问道:“几天?”

刘大奇怪地说道:“是呀,您都失踪三天了,家里人到处找您!”

刘查礼莫名其妙,难以置信地说道:“三天,但我怎么觉得只是一个晚上啊!”

刘大想起什么似得,急切地说道:“您快回去吧,夫人正着急呢。”

刘查礼点点头,快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前,忽然停住:“哦,对了,狄大人问起我没有?”

刘大笑道:“还狄大人呢,狄大人昨天就回湖州了!”

刘查礼松了一口气。

……

湖州县衙。

狄仁杰对着下站的曾泰命令道:“曾县令,立刻发拘票,锁拿谋害刘传林的凶手刘查礼到案!”

曾泰愣住了,失声道:“什、什么?锁拿刘查礼?”

狄仁杰点点头。

曾泰茫然道:“可、可刘传林是自己失足坠崖而死的,为什么要锁拿他的父亲?”

狄仁杰笑了笑,说道:“现在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证据确凿。你立刻去办!”

曾泰看了看站在狄仁杰身旁的李元芳和王莽一眼,李元芳点了点头,王莽微微一笑。

曾泰一脑袋雾水,无奈之下只得躬身道:“是。”

……

湖州县衙内,堂鼓敲得“隆隆”作响,钦差卫队将衙属团团围住,县衙门口围满了附近的百姓,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说把刘家庄的刘员外给抓了,那可是有钱人哪!”

“不光是有钱,人家还在京里当过大官呢。咱们这县太爷还真有点儿胆子!”

“嗨,哪是县太爷抓的呀?是人家钦差大臣!你没看见门口站岗的都不是咱们县里的土兵了吗?”

“为什么抓人呀?”

“我有个亲戚在衙门里当差,听说是刘员外把自己儿子给杀了。”

“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这种人该杀!”

开堂了,三班衙役、钦差卫属站立公堂两侧,高喊:“威武!”

狄仁杰与曾泰二人走上公堂,狄仁杰坐在公案之后,曾泰坐在他的身旁。

狄仁杰威严环视了四周的众人,拿起惊堂木,轻轻拍了一下,沉声道:“带刘查礼。”

衙役们高声答“是”,转身快步下堂。

曾泰面带忧色,轻声道:“阁老,刘查礼曾任京中五品大员,如果我们证据不足,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他可就抓住咱们的把柄了。万一告到御史那里……”

狄仁杰笑了,低声道:“曾泰呀,为官、断案之道都是一般,不可顺向行走,必须要逆鳞而上,方为高手。否则,你永远只能是个七品县令!”

几句话说得曾泰满面羞惭,哑口无言。

很快,两个衙役带着刘查礼上了堂。

刘查礼拜道:“草民刘查礼叩见大人,不知大人拘唤草民到堂有何训教?”

狄仁杰冷笑一声:“刘司农何必明知故问呢?”

刘查礼一愣,问道:“大人,此话怎讲,草民不明白。”

狄仁杰冷哼一声:“刘查礼,你曾为兵部五品,也算是朝廷大员,无凭无据本阁也不会拘你到此。至于原因,只有你我心里最清楚,我劝你知情达理,实话实说!”

刘查礼闻言脸色骤变,但马上又恢复了镇静,轻声说道:“还请大人言明,草民还是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啪”的一声,狄仁杰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阴司之事你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