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阴霾底下的岩渊总是弥漫着一股沉闷的阴郁,即使仰起头来,望着头顶之上那片黑压压一大片的乌云,也依旧找不到任何出路,这座潮湿而寒冷的城市也就隐藏在缭绕氤氲的层层迷雾之中,让人看得不够真切。
但是,来来往往的莘莘学子遍布着大街小巷,年轻人的朝气与生机,读书人的儒雅与聪颖,还是赋予这座城市更多的可能,那种阴郁也就演变成诗意盎然的哲思与沉淀,行色匆匆的学生身上总是能够找到知识的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岩渊的街道与建筑之间始终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韵味,吸引着诺斯尼斯大陆之上的无数游客前来拜访。
唤醒一座城市灵魂的,终究还是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人们。
生活在岩渊的这段时间,霍登始终不曾真正地感受到压抑和哀伤,因为这座城市的街道总是能够找到属于它的独特魅力,那些流连在灰暗建筑之间的年轻身影总是能够带来一缕光亮,但那些不曾感受到的沉闷与阴郁,今天却在塔布女子高中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青灰色的砖墙高耸入云,狭长锐利的防护栏如同一把把利剑指向天空,隐隐约约可以嗅到混杂起来的元素气息,细细观察就可以看见铁剑般的栏杆之上雕刻着灵能法阵,严严实实地建造出一座围城。
繁复厚重的镂空黑色铁门可以清晰看到校园之内的景象,远远望去,还能够隐约捕捉到女孩儿们嬉戏玩闹的声响,只是那些身影却因为错落有致的树林长道而变得稀疏起来,疏离感就这样弥漫开来。
咿……呀……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靠近一看,果不其然,又再次在铁门之上看到复杂的灵能法阵,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厚重的空气缓缓涌动着,仅仅间隔一扇大门,却仿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气氛也浓重起来。
咿……呀……
马车进入校园之内,大门又缓缓地关闭起来,霍登不由探出脑袋往后望去,看着那徐徐关闭起来的大门,莫名就产生了一种后路被切断的恐惧——不是实质威胁,而是源自于对监狱和牢笼的惯性思维。
随后眼前的景象就证实了霍登的直觉猜测。
绕过防护林之后,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小小的广场就呈现在眼前,正中央是一座奥格女神像的喷泉,北面、东面和南面则是高矮不同的建筑群,隐隐绰绰地勾勒出校园的轮廓,占地面积比想象中大一些。
此时,靠近防护林一侧的草地上,约莫十余名年轻的少女端坐在靠背木椅上,正在采风素描绘画着,曳地的白色长裙映衬着绿色的草地,恬静而典雅,但安静的绘画场景却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
没有表情,没有波澜,更加没有笑容或者神采,严肃而僵硬的面容透露出一股诡异。马车进入校门的动作打破了平静,视线在空气中涌动着,却随即就稀稀落落地沉淀下来,没有人敢过多地贸然打量。
如同死水一般。
即使狠狠砸一块大石头进去,似乎也无法激起水花一般,平静得有些瘆人。
视线右侧斜前方则可以看到另外一批年轻少女正在学习着行走的仪态,每一位少女都必须走上宛若独木桥般的平衡木,以完美优雅的姿态行走而过。
但重点就在于,少女们都穿着正式场合出席的礼服,完整搭配装扮,厚重而繁琐,就连平地行走都已经困难无比,更不要说平衡木了。
平衡木旁边站着一位女士,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判断年龄,但仅仅从衣着打扮来看,石黑色的蕾丝长裙搭配墨黑色的马甲,宽大的裙摆和繁琐的帽饰,还有一丝不苟的穿着,应该是一位五十六十岁左右的女士。
女士双手背在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每一位少女的一举一动,任何一点点轻微的失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而每次失误,她都会巧妙地运用冰元素凝聚成为一道薄薄的刀刃状长鞭,轻巧地落在少女的小腿肚上。
啪。
空气之中能够隐约捕捉到那琐碎的闷闷声响,却被厚厚的裙摆吞噬了不少杂音,很难做出准确判断,更加难以想象少女们的小腿肚到底会是什么模样,但从摇摇晃晃的动作就可以判断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美妙体验。
不仅仅是正在走平衡木的少女,旁边正在等候自己登场顺序的少女也无法逃脱女士那鹰隼般的眼睛,站姿仪态出现任何问题也同样会收到警告,以至于眼神与表情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这也使得少女们就好像一茬茬被捆绑住手脚的花瓶菜一般。
笼罩在头顶之上的乌云始终挥之不去,水葱一般的少女却感受不到任何青春活力,反而是让霍登联想起了以前在小说或者黑白电影里看到的中世纪修道院,层层叠叠的礼仪束缚让每个人都苦不堪言。
视线一个轻轻横扫,霍登就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脑海之中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是说好魔法故事的吗?为什么突然就冒出了一种宫斗故事的即视感?他们今天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仅仅一个罩面,霍登就意识到了微妙的异样。
如果说,这样一所学校里的数学老师,在酗酒情况下依旧能够奉献完美的教学生涯,霍登是不相信的。因为自制自律的框框架架就弥漫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学生都是如此,恐怕老师就更是如此了。
那么,到底是哪个部分说谎了呢?
酗酒的部分?还是完美教学的部分?
不管是哪个部分,校长都说谎了,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
“霍登?”
伊萨注意到霍登停留下来的脚步,不得不呼唤了一句。
霍登不慌不忙地收回视线,然后就可以看到前方负责指引的那位老师阴云密布地狠狠瞪了霍登一眼,似乎对于霍登不断四处打量的动作非常不满。
霍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嘿嘿地轻笑了两声,而后青涩地挠了挠头,表现得就好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那位老师也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一行人就顺着狭长而昏暗的走廊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厚厚的办公室木门透露出一股沉重而压抑的历史底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