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整辽阔的绿色地毯就这样轻柔地铺陈开来,细腻地勾勒出微微起伏的地势,最终形成一个低平的小山丘,宛若温柔的波澜般荡漾延伸开去,一直到三面环绕的森林阻隔了探索地平线尽头的视线,郁郁葱葱的树林却没有因为寒冷的冬天而凋零,反而是沉淀出浓郁的墨绿色,沾染着氤氲的水汽,寥寥数笔就泼洒出一抹恢弘,在浅灰色的天空底下激荡出惊心动魄的壮阔。
轰!
停靠在树枝上的鸟儿被惊动得振翅而飞,海水撞击悬崖的轰鸣声如同洪钟一般盘旋着,强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感,蛮不讲理地撕扯着附近的宁静,咆哮怒吼地驱赶着附近的所有生灵,似乎只要任何生物敢于靠近,潜伏在黑暗之中的血盆大口就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苍茫的天空捕捉不到任何生机踪影,隐隐激荡着的回声是如此孤独而空寂,越发凸显出世界的磅礴与飘渺。
于是,站在大片大片绿色与灰色之中的四个身影,就变得越发渺小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摧毁撕碎。
唯一的例外,就是盘踞在悬崖顶端的那座废弃宫殿,沉默却坚定地俯伏于此,如同沉睡之中的巨龙。
关于这座宫殿的传闻,稀稀落落地流传在岩渊当地居民的耳边,却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即使是雷彼得斯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见到阿瑞纳宫,的确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视线里根本就捕捉不到任何生机,但气势磅礴的建筑风格令人大开眼界,哪怕只是站在远处一瞥,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凡。
“哇哦。”
布鲁特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但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里真的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地吗?
因为现场看起来着实没有任何生机,完完全全就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阿瑞纳宫也没有能够建造完毕,靠近大海的一半依旧没有屋顶,敞开地接收着风吹雨打,丝毫寻找不到每个月举办宴会的痕迹。
布鲁特斯朝着霍登投去一个视线,没有得到多余的回应,霍登依旧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他们的郊游,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他们没有办法确定阿瑞纳宫之内是否还有什么机关?更没有办法确定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被监视?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他们不能冒险。所以,他们必须坚持计划,哪怕他们的行动可能看起来非常愚蠢。
“我喜欢这个角度。霍登,我准备将画架摆放在这里。”
既然是贵族少爷前来采风,那么演戏就需要演全套,不仅仅需要支画架,而且还需要摆放全套野餐设备,即使再复杂再繁琐,也必须尽可能保证真实,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行踪暴露”的时候不会露马脚。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
先是摊开野餐布,摆放下午茶的茶点,大红色的抱枕靠垫和深褐色的针织毛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茶几和笨重华丽的金色茶壶,所有的所有都严格按照室内下午茶规格布置,没有任何偷懒的省略,再然后……
真的开始泡茶,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两位少爷完全开始享受起来,罗本和霍登两个“跟班”则负责忙碌。
雷彼得斯看了看一本正经做全套的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无奈,“我觉得,我们现在看起来就好像白痴。”
如果阿瑞纳宫之内根本就没有人在监视他们的话,如果附近区域根本就是荒无人烟的话,他们的动作确实看起来像白痴。
“但是,偶尔出来郊游放松一下,确实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我烦透了最近的学业,作业真的太多了,我需要休息放松一下。”布鲁特斯却心态淡然,用眼神瞥了雷彼得斯一眼,似乎在说:我们不能冒险。
冒险,那就意味着拥有绝对实力,即使遇上意外状况也能够应付;但事实是,他们没有正面强硬对抗的实力,而且对手的状态也是一无所知,那么,他们就必须做出两手准备,避免潜在的正面冲突,哪怕代价是行为动作看起来有些愚蠢。
布鲁特斯紧接着说到,“更何况,霍登的泡茶手艺,确实是不一样。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霍登说,泡茶也是一门艺术了,水温、手法、步骤等等都可能产生不同影响,啊,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前提是,必须是茶叶。”霍登强调到,那不紧不慢的姿态完全忘记了今天前来阿瑞纳宫的真正目的,完全沉浸在下午茶的片刻悠闲之中。
不由自主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视线都朝着霍登集中了过去,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手法却是令人如此享受。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风,吹动着草丛,传来细细的声响,因为四周的安静而凸显出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这些声响,消融在大自然的宁静之中,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雷彼得斯和罗本都没有察觉到异动,但布鲁特斯端起茶杯的右手却稍稍停顿片刻,眼神也出现短暂凝滞,似乎正在警惕地捕捉着那些琐碎的声响。
不过,紧接着布鲁特斯就恢复了常态,将茶杯一饮而尽,眉眼之间流露出享受的神色,然后对着霍登说到,“嗯,今天的茶汤还是有点杂质。”
霍登的视线也抬了起来,迎向布鲁特斯的打量,“室外和室内终究是不同的。有时候,室外也有室外的风味,虽然茶汤有些杂质,但眼睛能够看到的风景,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样的取舍不能等同衡量。”
布鲁特斯在霍登的眼神里寻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刚才,有人扫描了他们一行人的举动。
杂质,其实就是监视者的意思。
任何灵能者,只要使用灵能就必然存在波动;只不过,左柱和右柱的波动差异比较明显,而且不同灵能者对于这种细微波动的感应力也有着明显差异,普遍来说,左柱的波动相对平缓一些,同时左柱对于波动的感应也更加灵敏一些。
布鲁特斯就是左柱,他能够感受到那些细微的波动,然后他的猜想得到了霍登的证实:
他们并不是阿瑞纳宫附近的唯一“生命体”,他们还有同伴,而且同伴正在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