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朱厚照虽不入大内,但并非如万历和嘉靖那般几十年不上朝。事实上,我们的小朱同志还是比较勤于政务的,他规定三日一朝,有事豹房上奏。也就是每三天上一次朝,如果有大事必须由皇帝亲自决断的,就去豹房找他。只是和他的父亲弘治皇帝一日一朝比起来,才显得不是很敬业,才被大臣们百般嫌弃。
事实上,经过朱元璋、朱棣2个皇帝的整治,明朝在前期就已经建立起来十分完善的国家管理制度,国家机器完备,制度完整,属于封建主义制度的最成熟期,换而言之这个国家就算没有皇帝这个最大的“老板”拍板,只要内阁大臣照章办事即可维持国家的平稳。所以说朱厚照对内阁的几位师傅向来无比敬重。
今天是初九,也是该上朝的日子了。朱厚照登基后,将凌晨六点的早朝改成了八点,这件事情据说是百官与皇帝之间携手办的最为流畅的一件事情,几乎无人阻挠。毕竟皇帝和臣子也是人,原本的六点上朝,大臣们几乎四点就要起床,整理衣冠,思考朝堂内该如何应变,有些家远的或者太过清廉请不起轿子的,更是三点多就要起来。所以朱厚照一提出自己的想法,就得到了绝大部分官员的赞同。
来到奉天殿,还是和往常一样经过了错综复杂的各种礼仪,朝会才开始步入正轨。若是以往,这群官员两天没见皇帝了,必定是轮番上阵告诫朱厚照要如勤政,再引经据典,抬出一位又一位明君和朱厚照做对比。起初朱厚照还有兴趣与他们争论,时间久了就你骂任你骂,我自柱擎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这群老臣面色通红,仰天长叹。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刘瑾摆足了司礼监大档的气势,因为敬业,所以今天的他特地没将豆子放在身上。
“陛下,臣有事要奏。”刑部给事中江流上前一步。
“爱卿有何事啊?”朱厚照有几分好奇。
谁料这江流“铛”的一声就跪倒在地:“臣请求皇上体恤百姓,莫言糟践粮食。陛下可知自己因为一时兴起春游一次,要耽误多少农活?又要导致多少百姓欠收?又要导致多少百姓饥肠辘辘?”
朱厚照被这人的三连问整懵了,朕何时又浪费粮食了,何时又影响春耕了?
朱厚照也懒得与他纠缠,想必就是这群没事干的官员几天不骂朕就浑身不舒坦了,于是朱厚照打算应付一声了事,毕竟自己还要去研究大明精工的发展方向呢。
“陛下,皇庄虽为皇室产物,臣等本不该过问,但还请陛下体恤百姓,莫要耽误百姓春耕啊!”又一个人走上前痛心疾首地说道,说完了也并排跪在了那江流的旁边。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此等开蒙童子都知道的道理,陛下又何故视其为无物呢!”
“陛下,还望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为了一时出游的兴致,动摇了国本啊!”
朱厚照这下子明白了,原来是昨天自己去皇庄挖土豆的事情被这群大臣知道了,然后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扎实的文学功底,将朱厚照的行为当作了为了春游打扰春耕的事。
“陛下,臣做了一首课农诗,还望陛下一听。”刑部给事中江流又开了口。
朱厚照也被这群苍蝇弄得恼火了,朕为了大明帝国的未来不惜以天子之尊下地耕种,却被你们说成了春游扰农耕?说着说着又动摇国本了?合着朕无论做什么都会动摇国本?
“你说。”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一旁的刘瑾看到朱厚照的脸色,已经知道这位小祖宗要发飙了,刘瑾也很紧张,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豆子来上朝,不然还能压压惊。
“气节易过,和泽难久,春日甚短,农耕不留,纵有龙至,视之无物,唯有农耕,旷日长休。”江流气势磅礴地吟诵出了自己的佳作,惹得朝堂诸公纷纷侧目赞赏,就连内阁的三位大学士也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一首好诗。
朱厚照好歹是受过两世的高等教育的,且当面在詹事府教他功课的老师那一个又不是天下大儒,所以这首诗朱厚照当即就听懂了。
大体意思就是:让百姓们应该以春耕为重,在干农活的时候,就算是天子亲至了,也要把它视为无物。
对君权赤果果的挑衅!朱厚照看透了这劝农背后的刀子,心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好!好!江大人的文采果真过人,当年怎么没考个状元?莫不是当年的科举有弊案?还是主考官瞎了眼?”朱厚照站起来拍了拍手,笑着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江流。
“陛下抬爱了,臣只是粗通笔墨,怎敢奢望那文曲星呢?但是还望陛下能够听进去臣的话语,以国家社稷为重。”江流显得有些不卑不亢。
“臣请陛下同意臣将此劝农诗发于百姓,让其勤于农耕,以保社稷。”江流继续做着他的美梦。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的很!我们的江爱卿可真是不食肉糜啊!”
何不食肉糜是发生在晋惠帝时期的一个故事。据说当年大旱欠收,百姓们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树皮,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曰:“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不知陛下何故讥讽于我?”江流很有毅力。
“我大明百姓的文化水平已经高到此等境地了吗!我大明的民间教育已经如此普及了吗!寻常种地的农民都能听懂堂堂进士出身的诗歌风采了!若是种地的农民都有此等水平了,朕觉得也没必要继续种地了,不如去当个教书先生或者参加科举好了!”朱厚照声音很大,说完以后整个奉天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江卿好一个劝农,不知百姓可能听懂江卿的诗?如果不能,那又何谈劝农?照这样的话,朕干脆去左安门外找只野狗来叫江卿如何看门好了!朕倒是要看看江卿可能听懂?”
这下子江流不敢说话了,满朝文武也没人敢为他开口辩解了,是啊,百姓哪有这么高的文化水平听懂这些诗呢。
那几个跪在江流旁边的官员本来想一同上演一出忠臣怒劝天子的好戏,没想到被这江流给害了,“江卿误我啊!”有人如是想着。
朱厚照哪能轻易放过眼前这只想用自己刷声誉值的野狗,一步一步从龙椅前走了下来,来到那江流的前边,怒视着他,跪在江流旁边的那几个大臣恨不得回到自己母亲肚子里。
朱厚照突然开口:“江流,你可种过地!”
这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士大夫哪有过种地的经历,毕竟在他们眼里种地的都是贱民。或者说,在这样的时代,也只有大户人家,士绅人家的子弟才有那个时间和物质条件来学习。
江流可不敢犯欺君之罪,把头放到地上战战兢兢地答道:“臣,没有种过地。”
“自己都没做过的事情,怎么就好意思指手画脚教别人怎么做呢?万一江卿你妖言惑众,误导了百姓,耽误了春耕,动摇了国本,那可是死罪一条啊!”朱厚照幽幽地在江卿耳边说道。
江卿和跪在他旁边的众人头放的很更低了,有的人甚至开始冒冷汗,更多的则是在心里把江流家女性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
“那你可知道朕昨日并非是去出游,而是到皇庄,亲自刨地,亲自看着百姓们称量亩产量,况且那土豆是朕两个月前亲自带着百姓去种下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朕皇庄里的任何一个人!”
既然朱厚照敢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大家自然不敢不信。
“那这诽谤君上,又该如何治罪呢?你身为刑部给事中,知法犯法,是否有应该罪加一等呢?”朱厚照狠狠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陛下,还请……”刘健正要为这江流求情,因为当年江流科举时候真是刘健担任的主考官,所以江流见了刘健也要叫一声“大宗师”,算是刘健的半个弟子,刘健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朱厚照打断了刘健的话,道:“刘师傅,朕也有事情要与你们几位商量。朕亲自种下去的那作物名叫土豆,此物两个月即可采摘,并且对生长环境要求极小,容易成活,最重要的是,它能亩产六百多斤!”
谢迁才听到这“亩产六百多斤”立刻就被震惊了,上前一步道:“不知陛下此言是否属实?”
对这三位师傅,朱厚照向来都是无比敬重的,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质疑而生气。清了清嗓子也道:“千真万确!朕亲自在一旁看着农民们挖出来称量的!事关国本,朕可不敢向江卿一样信口开河!几位师傅若是不信,可到龙以山的皇庄一观。”
这三位身为内阁大学士,眼见自然不同,他们很清楚亩产六百多斤代表着什么,很清楚这东西可以救活多少人,也很清楚人口多了对一个国家将带来怎样的好处。
“陛下,不知这土豆味道如何?”李东阳身为户部尚书,有些担心,就算亩产再高,如果味道难以下咽,那也无用啊。
“朕知道的吃法就不下于十种,味道美味,老少皆宜,而且能饱肚。”朱厚照很清楚他们在担心什么。
“不妨明日几位师傅与朕一道再去一下那龙翼山的皇庄,亲眼看看,亲口尝尝,总比像江卿一样在这里空口无物好得多。”朱厚照发起了邀请。
几位内阁大学士一听当即应了下来,如果陛下说的都是真的,那可真是天佑我大明啊。
“这江流诽谤君上,知法犯法,信口开河,德行有失,朕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在朝堂之上脏了诸公的眼睛,所以对这江流即刻革职,永生不再续用!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朱厚照打算让这种不干实事的人衮的越远越好。
“陛下圣明,这江流小人,的确不适合在朝廷任职。”跪在江流旁边的官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陛下圣明。”诸臣也一并附和道。
说罢,奉天殿外的几个大汉将军就进来摘掉了江流头上的乌纱帽,像拖死狗一般将其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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