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开车,在去傅时离的家之前,她先把陆谦送了回去。
下车时,陆谦对车内的两人微微笑:“再见了,下次再约。”
容初看了傅时离一眼,傅时离表情平淡,仿佛无动于衷。
她看回陆谦,只是点点头,道:“再见。”
只有“再见”而已。
车窗升上,外面便再也看不见里面了。
晚饭的时候,傅时离的母亲偶尔问起来容初毕业后的打算。
容初也实话实话,除了与实验场有所相关的。
傅时离的母亲闻言,她沉默了片刻,又扬起温婉的笑容来,把蒸鱼又往容初这边移了移,一边道:“多吃点,你喜欢这个,阿时总是记着,每次都提醒我买。”
容初笑着多夹了些许,然后又顺便夹了一些给傅时离。
“你也多吃一些。”容初软声道:“你最近总是加班,都瘦了不少呢。”
“我也是这么觉得。”傅时离母亲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又对容初说:“他从小就这样,做事情认真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你得劝劝他,不然年纪轻轻把身体熬坏了怎么办,你们这不还没结婚吗,以后也影响生孩子呀。”
话题一下子太快,容初和傅时离对视一眼,都有些懵,不过到底是知道彼此秉性的,都很自然的接过了话题。
“妈,放心吧。”傅时离说:“等小初毕业,就差不多了。”
傅时离母亲一听,就喜上眉梢:“真的吗?”
“真的呢。”容初也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傅时离母亲似乎松了口气,又笑了开来:“妈不是催你们,只是现在年轻人,你们也知道,太能玩了,幸好阿时从小就懂事,不然我要多操心啊。”
容初只是轻轻一笑:“是啊,他呀,是我见过的最可靠的人呢。”
·
晚饭过后,容初和傅时离没有回家,而是在这里留宿一晚。
老人家稍微晚点,就开始犯困,给容初看了会傅时离小时候的照片后,就准备去睡觉。
“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也别太晚睡了。”傅时离叮嘱了几句:“特别是阿时你呀,别老是熬夜的。”
“我们知道了。”容初扶着她进去房间睡觉,又稍微说了两句悄悄话,才出来关上门。
傅时离正好倒了一杯红酒,给容初。
容初接了过来,她抿了一口,微微皱眉。
“挺不错的呀。”容初问。
“是妈妈以前一个学生送过来的,你也觉得不错是吧。”傅时离就拿过了红酒杯,搁在了餐桌上,道:“很久没联系了,突然间上门,还送了好酒过来。”
容初明白他话中意思。
“但阿姨并不喝红酒。”容初道:“他是想借阿姨的手送礼物给你?”
“妈妈也觉得是,但是礼物退不回去。”傅时离暼了眼杯中的红酒,说:“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他这次是白费心思了。”
容初有些疑惑,她看着他没说话。
傅时离就笑了笑:“因为我家里,现在已经没有关于实验场的资料了。”
他隐约的几分笑意落在容初眼中,是了解也是坦白。
“你知道了?”容初反而冷静了下来。
傅时离看住她,问:“你是指陆谦的事,还是实验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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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都知道。
他说:“想要知道实验场的事吗,那就来问我吧。”
他说:“只有我,才知道实验场的真相。”
他说:“你看的那些资料,全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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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走上前来,他捧住容初的脸,深深的凝视着她,仿佛已许久许久未曾见面,仿佛将会许久许久,都再也看不到她了。
“容初。”他道:“你永远也没有相信过我。”
一次也没有。
傅时离低下头来,吻住了她,温柔缱绻而后开始失控。
温度恍惚灼疼了她,她闭上眼,稍微仰头,呼吸渐渐急促,然后被他打横抱回了房间。
房间里,床铺上是柔软的被子和刚洗晒过的清新的味道,她被压在凌乱的被窝上,手指与他相扣。
她无意识的呢喃着,却也听不清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而容初被傅时离深吻到近乎于窒息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却一直在徘徊着徘徊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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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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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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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她曾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并且不止一次。
就像在记忆的深处,封铸了一道门,看似坚不可摧,可门锁,却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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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初猛地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来。
拥抱着她的傅时离已然不在,普通又温馨的房间荡然无存,连空气中,残存的洗涤剂的味道也无影无踪。
她的身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一片水色,漂浮在身边的记忆的碎片如冰雪消融,脚下冰凉湿润,而后,水开始慢慢褪去,露出了地面来,那是层层寒冰堆叠起来的地面,同样的一望无际。
傅时离依然站在原地。
依然在她的后面。
可是,容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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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质问他。
抑或是,质问自己。
..
容初抬起头来,天空昏黄。
她恍惚经历一场漫长的梦,没想到,梦醒来,时间不过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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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容初声音很轻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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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记忆。”傅时离道:“你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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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刮起来,隐隐约约的鬼哭狼嚎夹杂其中。
这是属于她的里世界,也是一个即将崩溃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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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初深呼吸,情绪在缓缓平静下来,而后才转过身,看住了傅时离。
“我的记忆?”
傅时离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冷静而从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而她,不过他搭建起来的舞台上的其中一个小角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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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就是实验场?”容初问。
“这里就是实验场。”他道:“而你深陷其中。”
“你在最开始就想清除我。”容初道:“你想杀我,为什么?”
傅时离定定的看着她几秒,看着她神情逐渐露出憎恨,才慢慢道:“只有死亡,才可以让你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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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
到现在。
他一直想救她,而并非杀她。
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虚假的实验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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