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瞬间闭紧嘴唇,眼神从邱家瑞脸上慢慢下移到桌面,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
“你撒什么谎?嗯?”阿罗弯起中指叩叩地敲着桌子。
老刘咂着嘴不回答。
阿罗转问邱家瑞:“你见过他吧?”
“见过多次了。”邱家瑞一扫刚才的面无表情,歪着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老刘。
很明显,老刘在回避他的眼神。
“说说看,你俩有什么故事。”阿罗扬了扬下巴。
邱家瑞的眼神没有移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老刘的额头渗出一层汗珠。
“懦夫。”邱家瑞从牙缝挤出这两个字,把脸别向一旁。
老刘依旧不说、不动。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明白,你面前的这个就是嫌疑人之一。”阿罗碰了碰邱家瑞的胳膊。
邱家瑞猛地转回头,死盯着老刘,目光如炬。不过,几秒钟后,他眼中的火光逐渐暗淡下来,苦笑道:“他没这个本事。他不敢。”
“你为什么说他是懦夫?”阿罗主动发问。
“你问他自己。真不知道他每天是怎么睡着的,”邱家瑞把脸转向老刘:“这一年,你睡的好吗?”
一年?这个时间段很耳熟。就这几天。是谁说起过呢?有关什么事?阿罗一时想不起来了。
老刘的嘴唇哆嗦起来,神经质地啃起指甲,眼珠滴溜溜左右晃动。阿罗第一次见这个中年人如此狼狈。
“小柔有没有找过你,嗯?”邱家瑞身上那种柔弱气息一扫而光,探着身子,下巴紧绷,直逼对面的老刘。
小柔?
“对,对不起……”老刘终于开口了,唯唯诺诺,狼狈如丧家之犬。此刻,这两人的风格颠倒过来,若不是眼下面对的是沉重的多人死亡事件,阿罗真想有滋有味、慢悠悠地多看一会儿。
“小柔是谁?”阿罗问邱家瑞。
“我,我女朋友……不,曾经,曾经是我女朋友……”说到这,邱家瑞的声音软了很多,又充满了悲伤。有那么一瞬间,阿罗听出了哭腔。
“他对小柔……哦不,他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心里有了点数的阿罗接着问,他尽量小心措辞,避免让对方受到更大的刺激。
“让他自己说!你敢吗?敢说出来吗?!”邱家瑞声音突然拔高,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充血。阿罗忙一把把他按回座位上。
“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他们,他们好几个人……”老刘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们是谁?”阿罗盯着老刘。
“就是,就是……”
老刘哽咽了一阵,两行眼泪划过他干巴巴的脸颊。阿罗顿时明白了。
“你见死不救!见死不救!”邱家瑞的情绪渐渐难以控制。
“我不知道她后来会自杀!不知道!要是知道我那天拼了老命也要进去管!骗你我是你儿子!”老刘边哭边大声辩解。一个中年人在一个晚辈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仪态,如果不是真情流露,那真的是特一级演技了。
听到这,阿罗终于想起了“一年”这个时间段。那是尤玉兰说的,一年前,一个女孩自杀了。据她说的原因是与张以彤起冲突,自杀就是在那不久后的事情。老刘刚刚说的自杀的小柔,邱家瑞的女朋友,与前者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邱家瑞的头歪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阿罗明白,继续让两人对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决定单独和他们聊。
他让调查员重新把邱家瑞带去休息,单留老刘坐在这。
“你把你们刚才那云里雾里的一通话,说的什么事,给我原原本本说清楚,来龙去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个别少,”阿罗顿了顿,“这可能是你彻底撇清自己的最后机会。”
阿罗当然是在吓唬他,这个老刘,一路看下来,除非是个多重人格,否则从证据到动机,他都和纵火搭不上干系。
老刘面色凝重,喝了好几口水,清了清嗓子,才下了好大决心一样开了口。
“那个小柔,全名叫柯小柔,也是铂文学院的。这女孩和她男朋友,啊,也就是刚才这个小邱,差不多一个脾气,几乎就是谁逮着谁都恨不得欺负欺负。其实这女孩人挺好的,也温柔,不知出了什么事,就惹着人家大小姐了……咳咳,”老刘干咳了两下,“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就差不多一年前吧,几个人……”
“是不是这几个?”阿罗把火灾中丧生的几个年轻人生前照片在老刘面前排成一排,想再次确认一下。
老刘仔细看着,点点头。
“你说的大小姐,是这个对吧?”阿罗指着张以彤。
老罗又点了点头。
“你继续说。”
“就,那阵子仓库生意已经开始不大好了,门时关时不关,学院的那帮人隔三差五就过来玩,就,就差不多照片上那些人吧。”
“他们都干什么?”
“说说笑笑,唱唱歌,谈谈恋爱什么的吧。”
“除了刚才那几张照片上的人,还有别人吗?”
“那我可真说不好,我都避免和他们几个打照面的,反正他们对仓库里那点破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别说你问我有没有别人,就这几张照片,我能认出来、记得清的也就三四个。”
听着倒像是实话。
“他们有一天就把柯小柔带过来了?”阿罗接着问。
老刘眼睛往上翻了翻,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回忆一段他试图忘却的负面记忆。
“他们对她做什么了?”
老刘摆摆手,不肯说,他不忍心。他没有再流出眼泪,但把脸埋在手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邱家瑞怎么知道你当时在现场?”
老刘慢慢抬起头:“因为……他也在。”
他也在……
“那他为什么……”阿罗想要追问。
“为什么没出手救她女朋友对吧?”说到这,老刘摇了摇头,“你觉得小邱那个体格,那个性子,能做什么?再说,他当时的处境,比他女朋友可好不到哪去。”说到这,老刘抹着眼角,接着抽泣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