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个人的死亡,彻底把我推进冰窟。
现在是上午八点,早餐时间结束了。一地鸡毛过后,除了薛稷,没有人吃过东西。
律师扶着额头,弓着腰坐在角落的紫色天鹅绒沙发椅里,眼神空洞,每每像是想起什么要说出来,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他似乎在承受着什么难以应付的压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明明知晓一切,却要紧闭双唇,替他着急,觉得他也很可怜。
当然啦,他此时的状态,也可能是因为接连经历过好几场死亡事件,心智恍惚而已。
桌面上三个人——伊茜、我、薛稷,三脸疲相,百无聊赖,不知做点什么好,也不知到哪里去。陆管家虽被关了起来,可气氛仍让人感到不安。
敢问诸位,你们觉得我回房间好,还是去到宅邸其他空间逛一逛?抑或是,留在原地,坐上一整天?
你们一定很想让我回房间,看看通风口有没有什么怪物爬进来……或者很想让我去宅邸其他什么地方,比如钟楼,去作作死,看看陆管家哭红的眼睛,会不会通过钥匙孔,与我窥视的眼球对视。园林迷宫里的地下墓室,那里真的只有死人吗?我卧室所在的那层不知数的破旧小房间,果真只住了我、伊茜和佣人吗?
你们想看热闹。
可今天,我一定坐在原地。
摊牌吧,我不太相信陆管家是杀薛薇的凶手。尤其是在薛稷绘声绘色讲了那一通似乎环环相扣的故事后。
所以我哪都不去,就这样。
薛薇的死,那是排在陆管家的外甥萨沙钟楼缢死后的事情。萨沙已然死亡,她再杀薛薇,依然能够取得遗产的机会就不那么大了。想必各位也有所察觉。
除非有另一个人,知道,并且,愿意,证明她的身份。
薛稷滔滔不绝时,为什么没人揭发他的漏洞呢?
不合常理的表象越来越多。有东西藏在深处。
我必须活到最后,纵使最终没有得到遗产,我也要看看到底是谁,成为那个幸运儿。那个幸运儿,是不是长着青面獠牙。
胡思乱想间,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模糊的意识中呈现一个画面:阴郁的湖中,三条巨大的、斑斓的、悄无声息的水蟒,在吞噬了几条巨大的黑鱼后,幽幽沉游下去,身影消失在墨黑的湖底。我也身处水中,努力想追寻它们的踪迹。就在我尝试用力摆动手脚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见了,我慌乱地扭动起来,拼命回头想看清自己的身体——啊,哪有什么身体,我只看到,如一根粗壮绳索般,覆盖着泛着漆黑光泽鳞片的躯尾……耳边仿佛有断断续续的低吟——实际上,那种低吟声,似乎从进入府邸的第一天起就没断过,总在我脑里……耳边盘旋。头也昏昏沉沉的。大概是空气不畅的缘故?自从进入府邸,我的神志总是有些茫然,打不起精神,睡眠虽比在破烂顶楼时更长,但却更浅。
我盯着湖底深处,不由自主向那里游去,水并不冷,甚至有些温热,耳畔的低吟越来越清晰,伴着混沌的水涡声,竟让我产生了一种既不安,又舒适的奇妙感受。
那种感受如此真实。
一股穿堂冷风爬上我的脊柱,把我唤醒——屋内已空无一人。
我用力揉搓眼睛直到疼痛,确认自己真的醒了,绝非什么梦境。
真的,空无一人,连个佣人都没有了。
桌上的餐具还在……我踱步至备餐桌,餐斗里的粥和汤也都在,只是冰冷了。应该过去好一阵时间了吧。
座钟显示还差十分钟十二点。
那么,这已经快到了午饭时间了吧!?
“喂!——”我喊道,期待地望向门口。
可并没有人出现。
“喂!——”我再次喊道,边向门外跑去,险些摔倒。
经过华丽的长廊时,我早已没有平时的猎奇心态,没心情左顾右盼。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自己正孤单一人处在这已经死了好几个人的大型宅邸中,内心全是恐惧。
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可笑……哦,失言了。
总之,我拼命跑,十几秒的时间,感觉起来像是几个小时。
终于到了大厅。同样,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我犹豫去往哪个方向时,发现大门是洞开的。
阳光如此不真实地涌入这座阴冷的建筑,像另一个世界。
我匆忙跑出去,心里想着,拜托,大家聚集在院子里吧……
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后来会看到什么,肯定不会许这种愿的……
刚跑出门不久,渐渐听见略显嘈杂的人声。那声音从草坪远处的游戏场地传来,就是伊茜昨天荡秋千的地方。
根本不需要什么不祥的预感。这宅子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我放慢脚步,向游戏场地的方向走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