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名侍从打开大门,舒翰让张松和长柯留在外面,自己踏入这间办公室,房间内的空间并不算大,大约四十平米左右,一眼望得到边,旁边还有一扇门,想来应该是杨王狄休憩的场所,而在办公室之中,一张巨大的桌子摆放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背后是一面落地窗,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杨王狄此时正站在办公桌的前面,阳光从他背后打来,颇有那么点金光护体的意思。
杨王狄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胸前口袋里夹着一块蓝色的帕子,在上面则是一块胸章,正是象征城主的守卫勋章,看上去不像是南方的长相,颇有东北大汉的模样,一张国字脸,一看便是正气凛然,四十五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是三十多岁左右,头发黑白相间,被整齐的梳理,浓密的头发,显然没有中年头秃的危险,一人站在那里,就很有那种可以让人信服的感觉。
舒翰立刻走上前,说道:“在下张氏集团行政总监舒翰,拜见城主大人。”
“贤侄快快请起,如今黑铁城实乃多事之秋,明哲保身者多,慷慨为国者稀,张氏如今愿意为黑铁城安危而调动大军,我作为城主,实乃感激不尽。”杨王狄还没等舒翰跪下去便立刻伸手扶住舒翰,舒翰本来也不想跪,抬眼见杨王狄的眼神之中,确实是真心实意,便连忙起身,嘴中则是谦逊道:
“我张氏自扎根黑铁城以来,便以黑铁城公民身份为荣,如今黑铁城遭遇大乱,我等张氏子弟自然不敢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当报效黑铁城,以全黑铁城养我等之恩。”这番话无疑是滴水不漏,杨王狄听过之后也很高兴,双方之间的见面,便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两人都不是社会上的新人,自然不会把双方互不信任的实际情况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杨王狄只说感谢的话语,而舒翰也只说着自己该说的话,两人见面可谓十分热切,若是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两人是忘年交呢,但其实两人之间那只是假客气,双方是谁也不信任谁。
张若明在给舒翰带话时,就说过,如今的这位城主可不是一位简单的主儿,别看长了张国字脸,一脸的宽厚公正,但其实背地里可绝对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杨家能够在黑铁城两百多年始终把持国家大政方针,即便不在城主之位,其影响力也丝毫不低,相比起最初开创黑铁城的那些家族,大多都已经烟消云散,有些则是变成了小家族,勉强维持着家门而已。
而杨家却能够扎根两百多年,单单是这一点,杨家就不简单,而作为杨家现任家主的杨王狄,又怎么可能简单,若是把他当做一头蠢猪来对待,那恐怕舒翰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呢,所以尽管杨王狄态度很好,接人待物也非常的随和,但舒翰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每一句应对都是思考之后才敢说出口。
杨王狄让舒翰坐下,吩咐一旁的杨岫思上茶,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套着近乎,杨王狄说道:“我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改革矿区制度,创建新式的挖掘工具,进入张氏集团之后,更是大发其能,让张家小子在自己家老人面前,涨了好多的脸面,对于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我可是向往已久,很不能够早与你见一面啊。
唉,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唠叨,舒翰不要觉得啰嗦。”舒翰连忙说不敢,杨王狄继续说道:“只可惜,我平日里事物繁忙,所以虽然想跟你聊一聊,但可惜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如今总算能够见面,我们可得好好聊一聊,我已经命令厨房准备一桌饭菜,不知道舒翰愿不愿意陪陪我这个老人。”
“君有所命,翰不敢辞。”舒翰谨慎的说道。
“哈哈,不敢辞,看来我在你的心中,不是什么好人啊。”杨王狄笑着说道,舒翰却不敢笑,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黑铁城能够有如今这番景象,都是依赖您的治理,我等治下之民,平日里生活在黑铁城,享受城主所创造的这一番和平盛景,自然在心中对城主大人,感佩莫名,如今亲眼见到大人,如同传说中的人来到了现实,说话有些不过头脑,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我还真没想到,我一个老头竟然还能够在年轻人心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不过如此一来,我们倒是英雄惜英雄,如今见面,更是要好好吃一顿了。”杨王狄话锋一转,立刻便扯到了吃饭问题上,其实舒翰是不想跟这位老狐狸吃饭的。
如今坐在办公室里尚且还能够把问题想明白,回答起来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要是上了饭桌,那自己这水平可就真的不能够跟着老狐狸比了,毕竟上饭桌就得喝酒,而像杨王狄这样的人,肯定比自己这个菜鸟能喝啊,到时候要是被灌醉,那恐怕什么话都得说出来,所以舒翰并不想跟他吃饭,只想赶紧交代好军队的事情,然后便立刻离开,与其跟这位城主在市政府里吃山珍海味,还不如在军营里吃茶泡饭呢。
起码不用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但没办法,人家话都说道这地步了,就差说一句,天下英雄为使君与操尔了,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卖一个面子,可就彻底得罪了这位杨家的家主,人家说不一定一个电眼,就给自己身上捅两个洞也说不定。
天行者不好惹,自己的枪也在进门前交给了张松,如今自己赤手空拳,也实在是打不过眼前这天行者,舒翰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也只能够答应,舒翰心里甚至已经在想,要不干脆到时候装醉吧。
见舒翰答应,杨王狄高兴的大笑一声,一旁的杨岫思也说道:“大人,厨房已经备好,随时可以用餐。”一旁的舒翰一脸无奈的看着杨王狄,这准备的如此之快,显然是早有准备了,杨王狄却当没看见舒翰的眼神,拉着舒翰的胳膊便直接前往餐厅。
与张氏集团一样,政府也有属于自己的用餐区域,与张氏集团相比起来,这里的空间更加开阔,摆放的桌子数量也相对较少,不过与张氏集团的内部装修几乎都差不多,都是用木头作为主要装修材料,看上去颇有那么点西欧贵族风格,这或许跟两栋建筑原本都是银行有关,其装修也是以庄重,严肃为主,看上去很像是现代的五星饭店,甚至在旁边还有一个三人音乐小队,一个吹萨克斯,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则是弹着钢琴,曲子舒翰听不出来,只觉得感觉不错。
餐厅很大,但此时却没有其他的客人,显然杨王狄提前打了招呼,两人坐在最靠近乐队的位置,很快侍者便把菜单递上来,菜品跟张氏集团差不多,不过张氏集团内部餐厅里中餐稍微多一些,而这里则是以西餐为主,两人分别选了一些之后,杨王狄便吩咐侍者把红酒打开。
“这瓶红酒是我们杨家的酒庄生产的,黑铁城一百七十年产,距今已有五十年的时间,味道很是不错,这次为了欢迎你,也是为了感谢张氏集团对黑铁城的帮助,便开一瓶,这酒整个杨家也不过只有四百瓶,普通人连碰都碰不到,便是我,若不是今日遇见舒翰你,也不会舍得开,这次能够再喝到,也是托了你的福啊。”
杨王狄讲话很客气,像一位慈祥和善的长辈一样,舒翰自然也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羞涩一笑之后说道:“城主大人,实在是客气了,我只不过是黑铁城微不足道的一份子而已,实在承担不起老大人的夸赞,还请大人不要再说这些话,不然在下恐怕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哈哈,舒翰,你也太谦虚了,黑铁城建城两百多年的历史,奴隶赎身的故事很多,但一个奴隶能够成为行政总监,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若不是知道你和张若明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恐怕都得怀疑你们两个是亲生兄弟了。”
杨王狄这话让舒翰不由背脊出一身的冷汗,这是在怀疑张若明和自己的关系啊,如果这话自己回答不好,恐怕就坐实了张若明正在调查自己出生的事情,这杨王狄肯定是已经得到了一些资料,但应该不确实,无法证明张若明的所作所为,便想从这件事情作为一个突破口,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便是告诉舒翰,和他背后的张若明,最好别做什么坏打算,不然他杨王狄一定能够抓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彻底无法翻身。
舒翰连忙说道:“这张若明少主天人之表,我一介普通凡人,丑陋之姿,如何敢高攀张氏名门,再说张若明少主乃是张家继承人,一贯奉行黑铁城铁律,张氏对张若明不仅仅有培养之恩,更要养育之功,少主一直对张氏尽忠职守,哪里有寻找亲生父母的意思?大人此话万万不可玩笑。”
“哈哈。”杨王狄并没有回应舒翰这番话,这让舒翰有些搞不清楚眼前这老头,到底对张若明调查到什么地步了,但杨王狄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跟舒翰进行攻防战,他开口道:“贤侄今年也十六了吧。”
“是。“舒翰点头说道,杨王狄道:”黑铁城允许男子十六岁便结婚,想必老夫应该能够很快喝到贤侄的喜酒吧。“这话显然是知道傅尔蓝了,舒翰心里不由一紧,这老东西刚才还一副慈善的模样,现在一开口,就听出来是个老阴谋家了。
”如果大人能够来,那这也是在下的荣幸。“舒翰并没有否认,杨王狄显然已经掌握了他的动态,恐怕连傅尔蓝的人生经历,杨王狄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要是论现在对傅尔蓝的了解,恐怕杨王狄比自己更加清楚,对于这样的情报能力,舒翰还是不打算去亲自试一试,便直接实话实说。
“哎,既然如此,那怎么还大人来,大人去的,显得很是生分。”杨王狄看了一眼舒翰,眼神之中带着责怪,但却更有着一分长辈看后辈的慈爱,这演技,不去演电影简直可惜了。
舒翰心想,谁跟你熟啊,咱们见面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吧,不叫大人叫什么?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舒翰便说道:“小人不敢,今日见到大人之后,便很是亲切,如果大人不弃,我便叫大人伯丈如何?”
“当然可以,那我便唤你贤侄,来,贤侄,喝一杯。”杨王狄满面的笑容,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长辈,舒翰自然也只能够陪着笑脸喝酒,这杨王狄之前介绍酒的时候,一副非常专业的样子,可等喝酒的时候,三角杯里的葡萄酒,被他一口给干掉,看的正准备抿一口的舒翰呆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之后,也只能够苦笑一声把酒全部喝下。
一旁的侍者立刻给两人满上,看着对方恨不得把酒倒满整个杯子,舒翰那句少倒点也就只能够憋在肚子里了,而此时杨王狄说道:”嗯,我听说如今你的女人正在黑铁城中,借住在你买的别宅中,那里是不是有些不安全啊,如今你既然是我的贤侄,那么你的女人也就是我的侄媳,我这个做长辈的人怎么能够不照顾,正巧我在黑铁城的东区有一栋房子,那里靠近我杨家的祖宅,如有不测,能够就近支援,想必要比外面的环境安全的多,不如就让贤侄的未婚妻来住吧。“
这话显然是在跟舒翰要人质了,舒翰当场就想要翻脸,但一想到黑铁城的安危,以及城外那一千两百人的生计,舒翰还是忍了下来,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但脸色却已经铁青,说道:”伯丈,小子在北区也有一套房子,大不了让他们去那儿住就行,怎么能够叨扰长辈的清闲呢?“
”哦,那倒也是。“杨王狄说完这句便不再有声音,接着只听得从厨房后面传来磨刀的声音,舒翰脖子一冷,知道杨王狄是准备摊牌了,要么在这里虚与委蛇,把人质交出来,之后还能够找个借口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要么就直接翻脸,那自己恐怕也走不出这市政府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