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叹了几口气，沉默了半天，还是拒绝了我的提议。
“你爸也不容易，辛苦一辈子，他的心眼本来不坏就是嘴巴臭，还有喝醉了酒就不认人。”
我也只能作罢，后来父亲喝醉酒我就让母亲打电话和我聊。
每次在电话里父亲对我大吼大叫，时而吹嘘自己人脉广布五湖四海，时而骂我没出息。
我听得心里难受，也只能默默地接受，时不时还要嗯嗯地回应两声。
因为他骂我，总比出去闯祸要好。
又过了几年之后，父亲渐渐地酒也越来越少喝了，只有在逢年过节家里拜神的时候，才会喝上几杯，也很少醉了。
因为他也老了，喝不动了。
我最终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阿辉啊，你现在有空吗？”母亲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我听得心里害怕，赶紧问：“我有空，妈你有什么事吗？”
“你爸做住院需要一笔钱，我能凑的地方已经凑够了，可是还差很多。我也知道你现在家庭困难，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
“妈，爸怎么住院了？”我的心里晴天霹雳，这件事情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唉，前几个月你爸身体不舒服，胸口一直发闷，食道里好像一直卡着什么东西。我说让他去医院看看，你也知道他这人脾气倔，说什么也不愿去，还说医院都是骗钱的，他自己到集市上买点草药煮水喝就好了。”
“后来他喉咙越来越痛，连饭都吃不了，没办法这才带他去医院检查。一查才知道，原来已经是食道癌中晚期。”
“我还想告诉你，可是你爸骂着不让我跟孩子们说，他还说孩子们现在都有家庭都不容易，没必要给你们添麻烦。”
“可是现在要交治疗费用了，我早上给你妹打了个电话，她帮我算了一笔账。之前一共花了40万，起付线是1300元，其中6万元在报销范围外，报销限额是15万，报销比例为80%，因为超过了报销限额只能报销15万，最后25万要我们自己解决。”
“你妹说她拼拼凑凑能拿出五万块钱，阿辉你现在还能拿出多少？”
这个消息像是五雷轰顶一样在我的大脑中轰炸，父亲得了食道癌！
而且还是中晚期！
不管医疗费用药多少钱，我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笔钱弥补上。
“妈你放心，剩下二十万交给我，什么时候要交？”我为了不让母亲过于担心，努力用较为平静的语气说。
“三天之内就要交钱了，你有办法没有，要是实在没办法将我们家乡的老房子卖了吧。”
不能卖！
我窝囊了半辈子还没能给父母修一栋漂亮的别墅，怎么还能让他们卖掉房子？
“妈放心，我可以凑够，给我三天时间！”
“我到时候顺便回家。”
“好，好。我先去看看你爸，晚点再说。”
挂掉电话后，我感觉自己全身的灵魂魄力都被抽走了，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
本以为即将干掉方鸿鸣，我的生活会发生好转，没想到老天爷却在这时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当务之急，我要凑够二十万。
只有三天时间。
父亲那个倔强的模样又浮现在我眼前，他一直是个硬汉，从来不喊疼不喊累。他虽然酗酒，可是清醒的时候也在努力工作，供起了我们两兄妹的读书。
妹妹现在也有家庭，而且她们家也十分普通，能拿出五万块钱已经是她的极限！
既然我是兄长，那么这些责任理应由我来承担。
可是短短三天时间，怎么能凑够二十万？
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可能拿出这笔钱，楚媚！
我现在就像个无头的苍蝇，看到一个希望的漏洞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里钻，哪里还顾得上合不合理。
赶紧走到校长办公室，轻轻敲门。
“进来。”楚媚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推门而入，看见楚媚抬头看着我，脸上还是那副冷淡。
“有什么事么，高辉？”
“楚校长，我想问你借点钱，还想向你请个假。”我开门见山地对楚媚说道。
“为什么？”楚媚干脆利落地问。
“我父亲得了大病，需要一笔钱治疗，可是我一时半刻拿不出来，所以想问你借二十万回家乡陪父亲看病。”
楚媚微微蹙眉：“前几天我家里人买房，我正好赞助了他们一笔钱，现在我也没有闲钱了，不好意思。”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马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浇灭了。
“没事，我再想想办法。”尽管我的心里无比失望，可是我还是要扯着勉强地笑容说道。
“你要请几天假？”
“还不知道，至少一个星期以上吧。”我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我确实缺少对家人的陪伴，现在父亲病重，我要是再不回去看一看，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行，我还打算这两天通知你弄掉方鸿鸣，既然出了这种事，那就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
我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想回家看看老人。”
因为我和楚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处理事情也比较方便，和她大概交待了一下后，她批准我请一段时间的假。
至于学校里的工作，她会安排其他老师暂时接替。
“谢谢你，楚校长。”我还是对楚媚表示感谢，要是在其他领导面前，请这么长的假根本不现实。
还好楚媚对我格外通融。
我回家的路上，妹妹也给我打来了电话。
她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过着平凡的生活。
她刚和我打通电话，就止不住哭腔。
妹妹小时候也是吃苦大的，她好不容易读大学后和同班同学相爱结婚，摆脱了穷困的环境，没想到现在又要遭受这样的打击。
身为兄长，我只能好言好语安慰了妹妹一番，让她不用担心，我会回家处理这些事。
和妹妹聊完之后，我在车里几乎抽了半包烟，沉默不语。
家里人受了委屈，有困难的时候可以向我述说，可是我心里郁闷苦楚难以派遣的时候，却无处可说。
以前我还能在枕边跟吴薇薇说几句，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我又深深地吸了几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