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熙姐，我是不是很自私？”
颜舜华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明明知道，他和顾家立场不一致，还要赴他的约，明明知道他和我们水火不容，却还自私的希望他可以活着……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顾芷说着，喉间也开始哽咽。
“谁都会希望喜欢的人好好活着。”
顾芷一愣：“我……喜欢他吗？”
她其实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自己对司沐泽的情感，也许是她不愿意也不敢去深想，但她把昨天当成一次约会，也当成最后一次约会那应该就是喜欢吧。
想到这儿，顾芷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颜舜华没预想过，这过程中还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我确实不喜欢司家，但对司沐泽本人到没那么大的厌恶，因为任何人被推到那个位置上，不一定能比他做出更好的选择的。”
“你真的……这么想吗？”顾芷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道颜家今天的没落，一定与司家有牵扯，甚至司沐泽作为司家的继承人，就是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所以她能理解颜舜华对司家对司沐泽的成见，她不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就对司沐泽……
“如果把巨大的错误只归咎成一个人的责任，那就太狭隘了。”颜舜华用手摸摸她的头：“喜欢本身没有错，只是你要明白，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不是都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嗯，我明白，我都明白的。”顾芷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从前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只有这一次让她这么怅然若失，也许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也会变得脆弱，所以此时此刻，她才会那么难过。
等顾芷哭够重新睡着了，颜舜华才离开病房。
刚走出来，却见原本出去买吃的顾祁站在走廊外。
颜舜华走过去：“大哥，她睡了。”
“要回家吗？”
“嗯，这会儿顾言玦和大伯应该要回来了。”
“那你先回去，我和我妈守着就行了。”
两个人进到电梯里。
“大哥，你说如果不杀司沐泽了好不好？”颜舜华忽然开口。
顾祁皱眉：“因为顾芷？没有必要。”
“我们已经剥夺了她喜欢的自由，如果再把那个人给处决，那对于她来说会很残忍。最重要的，我不想成为像颜如恪那样的人，把上一辈恩怨无限延伸，到头来不过一场空罢了。”
对于司家来说，把他们从云端之上拽入泥土，其实就是最大的折磨。
“他对你也很残忍，这一点我会跟顾芷说清楚的。”
没人知道颜舜华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撒海还能活命，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不必告诉她，她已经够愧疚了。”
“舜华……”
“大哥，顾芷不只是你的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不杀他，不代表我会救他，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活了下来，那也是他的造化。”
她能做的，是不让顾芷活在自己的亲人杀了自己的爱人痛苦阴影中。
顾祁默然，他从前一直觉得颜舜华是个除了对顾言玦之外，冷漠到骨子里的人，但知道此刻他才明白，除了顾言玦之外，她也重视他所重视的一切。
电梯打开。
“大哥，就到这儿吧，别送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圈套？”
颜舜华忽然笑了：“那也是他的本事，短短时间内，就成功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人爱上自己，不是不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死了岂不是更可惜？”
“这样的人才应该除掉，不是吗？”顾祁坚持。
颜舜华摇头：“那不是我要的东辰，那也不是我们的爷爷想要的东辰。”
用屠戮的方式铲除一切异己，已经在这个国度上演了千年，这样的周而复始，只不过原地踏步无限循环，科技给人类的物质生活带来了改变，却依旧没有改变人的思想。
“而且，我之前在宁勒的时候，碰到一个人，她跟我说她有一个好弟弟，我觉得她说的话，应该有几分可信度，所以这个注我下了，我愿意赌。”颜舜华笑。
顾祁见劝不动她：“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再跟顾言玦商量一下吧。”
“用不着商量，他都听我的。”
送走颜舜华。
顾祁回到病房，才刚站到床边，顾芷便醒了。
“颜熙姐走了么？”
“嗯。”
顾芷怅然若失，虽然她从来没说过，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嫂子，很多事情，比起顾祁和她母亲，她更愿意找颜舜华聊。
“刚刚舜华跟我说，她不想杀司沐泽了。”
顾芷一愣。
“顾芷，无论别人做了什么决定，我都希望你记着一件事，当初颜舜华被人用重型武器炮轰掉如海里，九死一生，是司沐泽签署的密令，无论他是自愿，还是身不由己，那封暗杀令，都是他亲手签的。”
顾芷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所以，你对他的每一次仁慈，就是对颜舜华的一次残忍。她放下了杀身之仇，只是为了给你一个心安的机会，你要珍惜。”
说完，他将手里的粥放到桌上，然后又重新走出去。
他来到门口，看着外面的李秘书。
“司先生让我来问问顾小姐的情况，顺便，这个也是给顾小姐的。”李秘书说着将手里的保温盒递过来。
其实在顾芷昏迷的时候，司沐泽就打发人来问过几次，不过都被顾祁挡了回去。
这次顾芷醒了，就让李秘书亲自过来了。
顾祁手插在裤兜里，这次没有拦着，反而给他让了门。
李秘书点头道谢，走到门口正要推门。
“李秘书，你别进来！”病房里，顾芷忽然高喝一声。
李秘书手上动作一顿。
“李秘书，帮我谢谢司先生的好意，我现在很好，但是我与他两个人，就到昨天为止，希望他能尊重我，不要再来打扰我，从今以后，这一辈子，我跟他就当从未认识过，谢谢你了。”
李秘书：“顾小姐，其实司先生……”
“不用再说了，赶紧离开吧，不要让我找人赶你。”
李秘书无奈，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司沐泽对顾芷是别有目的，但是从那天天没亮他就起床去顾家门口悄悄等着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司沐泽的真心。
顾芷家世是很不错，但她根本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也不敢相信，这两个交集很少的人，是怎么就突然上了心，但是司沐泽自从来帝城之后，为数不多几次出格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与顾芷相关。
他还记得司缙头一次带他参加晚宴，他提前准备了一周就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体。结果宴席上，他莫名其妙就跟顾芷起了争执，为此回来之后他被司缙严厉批评。
但李秘书记得，从司缙的书房出来的时候，司沐泽却是笑着的。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顾祁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也许他们不能再要司沐泽的命，但他还能用别的方式，让他永远失去爱与被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