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西风吟烈,天上游云遮月,今晚的夜色又深了几分。
罗啸本是山中猎户,干这一行已有二十多年,是附近有名的好手。为了过好今年寒冬,他受人之托,去山上取件虎皮。
其实,要猎杀如此林中猛兽,其中凶险无人不知。放眼周遭村落,别人要么是没有这胆子,就是没有这实力,也就只有罗啸有资格去。
但是,需要人搏命的买卖难免会有意外发生,要不是有难处,即便酬劳再多,又有谁会愿意去干呢?劳苦百姓,家里头又有好几张着嘴要吃饭,就算要拼了命,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豁出去干了。
如今,罗啸一进了林子,那股血液才独有的腥味便直往鼻子里钻。
“好家伙,这畜生真是够厉害的。”罗啸立马就警觉了起来。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攥了攥手里钢叉。
前面的血腥气这么重,那只大老虎一定就在附近。
要是像往常那样捕猎,陷阱是首选。如果要同猛兽搏斗,非得好几十人一起,才能在既保住小命的同时又能猎杀到野物。
可这一回,委托来得突然,没有时间去准备,只能靠一个人干。虽然罗啸的身上也带了弓箭,可他深知,真到了跟老虎搏命的时候,只有腰上的长刀和手里钢叉才是管用的东西。
跟着那老虎的踪迹,罗啸已经一天没合眼了。而现在呢,又到了晚上,这就更加不是动手的好时候了。
可这些事,罗啸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出事的风险更大了。但时间不等人呐,万一跟这回跟丢了,再想找着那只老虎,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老虎耗得起,可罗啸耗不起。
越往里走,罗啸的脚步就越放越慢,呼吸也越来越轻。
“那畜生的眼睛和鼻子可好着呢,绝对不能惊动它。”罗啸心道。
他走着,走着,那浮云也从弯月上掠去,林子里又光亮了起来。
突然间,罗啸隐约察觉到,在他左边的灌木丛里趴着一团黑影。
那团黑影看着并不大,不像是老虎一类的猛兽。可这深山老林里的,除了猛兽灵物以外,哪里来的活物呢?
大着胆子,罗啸拨开了草丛。他仔细一看,那趴着的居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鬼头。这时,那小鬼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呢。
你还别说,看着他的小脸,罗啸觉得,这小鬼挺眼熟的。
他娘的,这不是老胡家的那个小兔崽子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兔崽子,你在这儿干嘛呢?”罗啸压低了声音大骂道。
小鬼眼神坚定地回道:“叔,我跟你一起宰了那畜生。”
一听这话,罗啸只觉得自己的心膛都快炸了。感情,小鬼头居然是从家里跟着自己,一路到了这鬼地方。他娘的,这不是在瞎添乱嘛。
可这时候,要是让他一个人往回走,那就是让他去送死。
叹了口气,罗啸骂道:“回去了我再收拾你,跟着我,别出声。”
胡小鬼抱着怀里的一柄桑木弩弓,对罗啸点了点头。他双目炯炯有神,还真有一名猎手该有的样儿。
如今,罗啸算是多了个不是帮手的帮手,硬着头皮继续摸上前。
一路上,二人轻手轻脚,不时停下来摸摸泥土,定定风向,就这么往前面又走了五里路。
这时候,罗啸突然停了下来。经过再三查探,罗啸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倒霉,追了这么久的老虎,可到这里竟跟丢了。
“叔,怎么了?是不是跟丢了?”胡小鬼问道。
摇了摇头,罗啸回道:“那老虎的踪迹只到这里,再往前就没了。”
胡小鬼皱着眉说道:“是不是改道了?咱们往回找找,再试试吧。”
闻言,罗啸扫了四周一眼,这才倚着钢叉,顺着长杆坐了下来。
他这一路追虎,心神绷得太紧,一直留神着,早就已经累着了。
喘了口气,罗啸摇头说道:“没用的,这老虎呀,虽看着重实,但实际上轻灵着呢。只怕,它是已经发现我们在追它,就迷惑我们追到了这里。即便是往回走,还是要走岔了。这回啊,咱们是碰不上了。”
一听这话,胡小鬼气道:“唉,没想到竟让它给逃了。真是可惜。”
“兔崽子,你说什么呢。究竟谁逃了,还不一定呢。对了,出发前,我都打好招呼了。明儿个天一亮,村里面的人应该就动身上山来了。到时候,你可别瞎跑,必须要跟我回去。”罗啸指着胡小鬼说道。
低下头,胡小鬼很没精神地应声道:“叔,我知道了。”
看了他这副样子,罗啸又问道:“你爹知道你跟着我上山了吗?”
胡小鬼支支吾吾地回道:“他,他不知道,我是,瞒着他上山的,我只说是要去外公家玩儿,便拿了他的木弩,跟着你到这儿了。”
一听这话,罗啸立马就头疼了起来,不由心想:“兔崽子,这事儿,你爹要是知道了,我跟你这小鬼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万幸你这一路跟过来没出事儿,要不然,你爹他非得跟我拼命不可。”
为了不让胡小鬼乱想,罗啸咧开嘴,笑着说道:“行了,这事儿就到这里,下次可不许你再这样乱来了。唉,我看你这一路上也累坏了,到那边搬些干柴来,先把火生起来,好好睡会儿再说吧。”
闻言,胡小鬼转身抓来了好多枯树叶,而罗啸也用匕首削好了树枝,准备用来生火。
还好最近几天没下雨,木柴比较容易着,没一会儿工夫,罗啸就用树枝钻出了一点火星子。
眼看柴火就要生起来了,罗啸这才笑着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胡小鬼突然低声惊呼道:“叔,你别动。”
听了这话,罗啸猛然一惊。他抬眼看向了胡小鬼,而胡小鬼也连忙对他使了个眼色。
这下子,罗啸知道了,自己背后来了个大家伙。
眼下,罗啸还没有把火生起来。那一点刚冒出来的火星子,也早就没影儿了。眼神一定,罗啸心想,自己只能奋力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