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吕不韦,司马空,侨等人纷纷正色。
这等学说新着何等困难,到苏劫口中却仿佛轻而易举,如果说此人夸夸其谈,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在座都哪些人。
苏劫若是胡乱一说,谁也不需当真。
可是看样子又不像。
苏劫道:“着书新书,最难的便是在理念这一块,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理念,若是相融合在一起,并非不可能啊。”
吕不韦不动声色,因为不知苏劫所言真假。
吕不韦道:“本相愿闻其详。”
苏劫笑道:“那本侯就先说说自己的浅见,长公子虽暂时未被立为太子,但是我等作为臣子的,都已知君心,那本侯就当长公子为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储君。”
诸位在场的都心知肚明。
武侯虽这般说有些僭越,但谁都是这么想的。
苏劫继续道:“百家之学固然都是经典,但本侯到是想一问,司马先生饱学,敢问历代诸侯君王教育太子持政的学说经典,是哪一部?”
司马空一愣,顿时道:“自然是《春秋》。”
苏劫笑道:“不错,《春秋》至今已有二百余年,而且百家中人不管什么学说,都会在春秋中寻求到自己学派的思想,那既然百家可以,那丞相何为不已春秋为纲,春秋的思想来写出自己的见解呢,以春秋思想为纲要,编撰修改提取,百家中符合春秋的治学不就可以为丞相的新书了吗?”
司马空一听,顿时上了心思。
吕不韦虽然不懂,但见到司马空的神色,也知道,必然可行啊。
哪怕就是他商贾出生,少时也读过春秋啊。
司马空急忙道:“那宗旨何在?”
司马空的宗旨就是思想。
苏劫道:“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先生明白了吗?”
司马空被苏劫这么一说,顿时了然。
作为一个学者,能听到这样的言论,无疑打开了一扇门。
神色间隐隐多了几分激动,思绪也被打开。
就连吕不韦都明白了过来。
天下本没有纯白的护理,但却有纯白的裘绒,那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取了各种白色狐狸的白处。
司马空激动的稽首道:“此理可有名?”
苏劫笑道:“无名,此理只能说是‘杂而不杂’,宗旨明确,有了杂而不杂的宗旨,那丞相要着作新的春秋,就容易多了,长公子必要读春秋,可又想学百家,如果丞相以新的杂而不杂的春秋替而代之,如何不会让长公子满意呢。”
吕不韦激动的握住了拳头,他吕不韦要着《春秋》啊,若是能流传,岂不是说他吕不韦闻名千载的大事啊。
吕不韦激动的道:“本相今日闻武侯之言,豁然开朗,本相多谢了啊。”
司马空对着吕不韦点点头,也激动的不得了。
这是要开创新的春秋啊。
司马空继续道:“武侯大才,司马空佩服至极,只是,在下能否让武侯指明方向,如何取舍作为参考呢,武侯能否示范一二。”
此时,侨,吕不韦,还有一干门客也都热切的看了过来。
陆采薇看着苏劫,她虽听不懂,但也知道苏劫肯定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内心也有些祈盼。
因为这些,都是治国治民的理念,可是为什么这样有才学的人,却这般轻薄于她。
苏劫点头道:“若是本侯着此春秋,必将审视各家之白,偏重于吸取精粹力图超出!而想力图超出,最大的困难,便是抛开门户之见。”
司马空一听,顿时了然,门户之见,才是关键。
司马空拜下问道:“敢问武侯,何为各家之白,如何抛开门户。”
司马空不得不说是吕不韦的干将,因为,只要苏劫指明了什么是白,那就是真正的取了众狐之白。
吕不韦也是殷殷期盼苏劫接下来的话。
苏劫道:“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瞿贵兼,关尹贵清,列子贵虚,陈俜贵齐,阳生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儿良贵后,此十贵者,皆天下之豪也,取此十贵,杂而不杂。”
吕不韦惊呆了。
司马空学术颇深,现在还不明白,那就是蠢人了。
苏劫的意思是,新的春秋只需要取百家十贵便可,其余皆是糟粕。
苏劫继续道:“知白后,如何取白,比如道家齐万物的思想,认为一则治,异则乱,一则按安,异则危,这个过程看似不错,但却又悖我秦国的政治,便可摒弃,而儒家的思想是维护君权,主张拥护天子,集权而治,此黑白丞相自分。商君主张农耕,那丞相何不在农耕的基础上,主张义兵,这些都需要丞相自己去衡量。”
苏劫指明了道路,一眼语句如钟鼓敲打在各人的心口。
吕不韦起身,朝着苏劫拱手道:“本相想不到武侯居然如此高义,只是本相不明白,武侯难道不知这新着乃是长公子所需,若是按照武侯所言来着书,别说少傅之位,更是可以流传千古的名声,这份尊誉,武侯为何不自己来做?”
苏劫今日的提醒,谁都能看的出是真假,这是真的在帮吕不韦啊。
难道苏劫不想要少傅了吗?
司马空等人自然也想不通!
苏劫飒然一笑,道:“并非本侯不想做啊,而是有难言之隐。”
吕不韦一听,道:“有何难言之隐?”
苏劫看了看一边的陆采薇,道:“自然是为了本侯的夫人,丞相实不相瞒,本侯的夫人乃是一名炼制丹药的术士,本侯答应了夫人,给她四处寻找成年的药材用以炼丹,若是本侯又要去着书,恐怕即不能写出让长公子满意的着作,又不能让夫人满意,所以不得不做出取舍啊。”
“术士?”
“方士?”
吕不韦瞪眼道:“武侯是准备陪夫人炼丹?”
苏劫点头道:“自然如此,本侯好不容易找到能让自己心仪的女人,她既然需要,本侯如何能不满足,不过,本侯打听了咸阳内成年的药材太少,若是再无收获,在寻思回府着书,到时丞相所做的春秋,和本侯同着呈于长公子,也算我秦国朝堂上的一场美事。”
吕不韦心道:“美什么美,半点不美!”
要知道,这个春秋还是苏劫的注意,若真着作起来,自己可就被动了。
吕不韦等人,一个个纷纷诧异的看着陆采薇,万想不到这般优雅的女人居然是一个术士。
陆采薇心中也是一动,她此刻算是猜到了苏劫的打算。
成年的药一般都是珍藏着。
极难获得。
现在在她看来,苏劫为了给他求药,居然放弃成为少傅,成为太子的老师,将着学之说拱手相让。
对她来说,心中也是一阵不是滋味。
吕不韦看了看司马空,二人一阵诧异,随后,司马空眼角一动,吕不韦立刻领会。
吕不韦道:“本相万万想不到,武侯夫人居然是一名术士,实不相瞒,本相门下也有一些术士善于炼丹制药,既然是夫人所需,那本相便将府中的成年药材相送于夫人吧,不知武侯觉得如何?”
苏劫一脸危难道:“丞相,万万不可,这些药材价值千金,而且炼丹制药所需极大,本侯受不起啊。”
吕不韦顿时不满意,道:“武侯,你可是和本相见外了,本相的药堂里成年的药材多的是,你我之间不需这般客气,夫人要多少,本相给多少,武侯和夫人安心在家炼丹便行,武侯觉得本侯所言如何?”
“这?”
苏劫看了看陆采薇,道:“夫人你说呢?”
陆采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将头给埋下,这是骗人家啊,她也不会说谎。
苏劫大喜过望,道:“丞相,那本侯就多多谢你了啊。”
吕不韦顿时命侨去置办,道:“是本相谢谢你啊,今日你和夫人就别走了,让本相好好招待你二人,夫人初次来本相府邸若是本相招待不周,其他人如何看待本相。”
苏劫拱手道:“那就谢过丞相了。”
苏劫忽然面色几经犹豫,欲言又止。
吕不韦问道:“武侯可有很不妥之处,需要本相帮忙?”
苏劫叹了一口气道:“丞相大义,本侯若是不尽数相告,到显得本侯有些小人了。”
苏劫这么一说,司马空,吕不韦诧异万分。
吕不韦问道:“何事?”
苏劫道:“丞相要作春秋新着,没错,但即便丞相门下呕心沥血,作出了新着,恐怕也不会被人看中。”
司马空等人大惊失色,吕不韦忙问道:“为何?”
苏劫叹气,道:“因为世人重农而轻商,丞相虽一人之下,但在世人以及权贵的心目中依旧没有摆脱过商人的出生,一旦丞相着出新着,立刻会遭人诟病,哪怕丞相的春秋字字如今,却会因此而大跌身份,更如何获得长公子的认可呢。”
吕不韦浑身一抖,司马空也神色紧张不已。
事实上,确实如苏劫这般说。
吕不韦现在才明白过来,苏劫为什么敢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来着书,原来是有恃无恐啊,如果不是自己给他的夫人送了成年的药材,这武侯必定不会直说啊。
暗道好险,就说这苏劫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吕不韦道:“多谢武侯提点,既然武侯指明,那本相如何来做,可以避免武侯所担忧的事情呢。”
苏劫笑道:“此事自然不难,既然丞相如此厚待本侯的夫人,那本侯如何会不帮助丞相呢。”
苏劫继续道:“如今,六国世子但凡有些才名者,皆在我咸阳,丞相欲着春秋,便给这六国世子去看,此书着之名,以本侯看,不如就叫做《吕氏春秋》,如何?”
吕不韦喃喃道:“吕氏春秋?”
越品越觉得有滋味,岂不是说,他吕不韦可以和古人圣贤相媲美?
司马空激动的道:“丞相,此名极好啊。武侯,如何来给六国世子看,又如何能帮丞相呢?”
苏劫继续道:“丞相成书之后,将吕氏春秋布告于咸阳市集,在市集之中悬挂千金,广而告之,六国世子,谁能在丞相的吕氏春秋上,修改一字,那便将千金相赠,此举自然可传遍咸阳,六国世子自然会纷纷瞻仰。”
吕不韦心脏狂动。
苏劫继续道:“这些世子来秦不过是为了图谋发展,丞相乃是一人之下,这些世子想要有所建树必然不可能真的敢改动丞相的吕氏春秋,那么丞相的名声不就传遍了吗?既然六国世子都不能更改一字,那此书自然会名副其实,日后谁敢在多说一字呢?说了,不就是说六国自己吗?丞相也从此摆脱了商贾出生对丞相的掣肘啊。”
吕不韦都乐开花了,用手大力一拍。
道:“武侯妙计,武侯妙计啊,真乃春秋之计啊。此计万金难求!本相都不知该如何谢谢你,武侯可是解了本相十几年的困扰。”
司马空对吕不韦暗示,此举极为妥善!
苏劫心中暗自冷笑。
拱手道:“本侯恭喜丞相了。”
吕不韦道:“武侯和夫人放心,有本相在,多好的药,本相都跟你们找来,只要夫人需要,命人告知我府上之人便可,司马空,此事就交给你来做,谁若是惹恼了夫人不快,本相定不饶他。”
……
两个时辰后,苏劫和陆采薇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缓缓朝着武侯府的方向回去。
车上,大盘大盘装的成年药材,被捆缚在一起。
陆采薇面色含羞道:“我……谢谢!”
苏劫看去,笑道:“夫人为何说谢。”
陆采薇道:“今日这等惊世学说,我虽不知政事,但也清楚这些言论对你们这样的权臣何等重要,你为了……为了我,居然拱手让于他人。”
苏劫轻轻一笑,道:“夫人,觉得本侯吃亏了?”
陆采薇抬头一脸疑惑。
苏劫笑道:“你放心,少傅还是你夫君的!”
只见苏劫拿出一份竹简,正是李斯所写的那份。
苏劫笑道:“找到此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就算你对本侯的报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