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下来王单的计划应该就是:用吕不韦坑害成蛟,再用樊於期,说出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此时,成蛟之死,宗室便会认为吕不韦是为了嬴政才故意坑害,所以封锁消息,不肯援助,从而直接将嬴政拉下马,秦国大乱,列国灭秦!
但是,这中间有一个问题。
没有得到解释!
那就是,列国哪里来的时间,在哪里会师?
会师是需要时间的,王单凭什么认为,吕不韦会帮他拖得到那一天,又不被秦国所发现。
苏劫忽然意识到:“上党!上党叛变了!只要吕不韦被王单所骗,封锁了函谷关的消息,外面就是风起云涌,恐怕也传不回咸阳了。”
苏劫想通了关键的地方。
晋阳能叛,为什么上党靠近晋阳的几个城就不能叛?
表面上是晋阳叛变。
是为了用成蛟霍乱秦国内政,降低列国合纵的难度。
但是一旦,吕不韦封锁了消息。
不就等于封锁了上党叛变的消息。
到时候,列国就可以在上党汇师了。
王单这就是声东击西啊,明面上让吕不韦封锁了晋阳的信息,实际上真实是为了同时封锁上党。
苏劫不在犹豫,而是直接出宫找到了嬴政。
嬴政将成蛟传回的第二次战报递给了苏劫,其中的内容,果然和苏劫想的一模一样。“前线安定,没有重大战事,恳请增援粮草。”
这恐怕就是王单想要的目的了吧,从头到尾,就是在骗吕不韦封锁消息。
嬴政问道:“太傅,这战报有问题?。”
苏劫看着嬴政,点头道:“成蛟在前线,恐怕要陷入绝境了。”
嬴政瞪眼道:“可是为什么成蛟说前线没有重大战事?”
苏劫道:“也许是因为吕不韦,骗了大王!”
嬴政这才明白了过来,道:“所以,太傅说,成蛟死了,我们就可以顺势找到了理由,除掉吕不韦。”
苏劫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本就是我们的计划,不过此前,臣因为一些事情,考虑的简单了些,不过现在,我们的目的,可不是单单这么简单了。”
嬴政道:“还有什么事?”
苏劫道:“臣还要保护大王和太后。”
若是樊於期跑到了屯留,污了嬴政和太后的血脉问题,这还了得,到时候,嬴政会怎么来看待这件事,赵姬会怎么办。
无法想象。
吕不韦死不足惜,但是,吕不韦百死也换不来嬴政血脉上的清明和赵姬的痛心。
苏劫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嬴政,这个问题,很显然是不能直接告诉给嬴政的。
苏劫接着说道:“大王敬请放心,等太后病愈之后,臣便会出现在朝堂中,对付列国,如今,列国合纵以为我秦国不知,但是臣会将计就计,一举帮助大王灭了赵国和燕国,只需再灭一国,天下永远不可能出现合纵之事。”
看苏劫郑重的模样。
嬴政没有多问,而是看着苏劫良久,才道:“太傅,政儿和母后,都多亏了你。”
苏劫看着嬴政,心绪复杂的道:“大王,这是臣的责任。”
嬴政也盯着苏劫,叹气道:“政儿知道,太傅对寡人和母后,都是发自内心的,以前,政儿一直以为,太傅百般维护我母子,是因为父王的托付,但当日,我听到了太傅的琴声,发现,恐怕并不是。”
“若不是真的洞悉心绪,太傅怎可能一曲就安抚好了母后,这不是琴艺可以解释的!政儿安能不知?”
苏劫看着嬴政,沉声道:“大王,长大了。”
嬴政继续说道:“琴艺无法解释,能解释的,只有心意,太傅对母后,真心实意,太傅觉得,寡人说的对吗。”
苏劫连连道:“大王,臣对大王太后,都是一样的。”
在苏劫看来,保护好赵姬,等于保护好嬴政!
但是他不能这么直接说出来。
嬴政接着说道:“太傅,你为何如此了解母后?”
苏劫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苏劫久久说不出话来,嬴政顿时若有所思,道:“政儿明白了,太傅,跟我去一趟甘泉宫吧。”
苏劫心道:“你根本就不明白。”
也不等苏劫说话,嬴政率先离开了。
此时,就连苏劫都不知道嬴政要去甘泉宫做什么。
二人来到了宫殿之中,赵姬的发髻没有束起,而是垂落在地上。
双手抚摸在琴弦之上。
嬴政一见,立刻稽首道:“见过母后,母后今日气色当真好了很多。”
赵姬看了嬴政一眼,又注意到了身后的苏劫,眼眸中的喜色一闪而逝。
道:“多亏了赵秦,母后现在感觉好多了。”
嬴政继续道:“母后的身体逐渐康复,儿子将母后生病的消息,带到了关外,太傅得知母后身体抱恙,心中焦急,准备回咸阳看望母后。”
苏劫就在嬴政的身后,居然没领会嬴政的意思?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赵姬明显闻言一震,道:“什么意思?”
嬴政道:“赵秦已在宫中呆了多日,这几日都要说要离开咸阳了,政儿心思,能有赵秦这般琴艺的只有太傅了,所以想让太傅回咸阳。”
赵姬内心狂跳,看着淡若如常的嬴政,又看了看赵秦,忽然厉声,道:“不行,太傅在关外,战事繁忙,怎可为了这么点小事回咸阳,母后的身体还远远没有痊愈,赵秦又没什么要事,为什么要走?”
嬴政又劝说了几句。
赵姬面色都红了起来,喝道:“本宫说不行就是不行,太傅忙于军务,你怎么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要麻烦太傅,你出去吧,母后身体不舒服,赵秦,你留下。”
嬴政看着赵姬的脸,赵姬的眼角都有些闪烁,手心也是汗。
苏劫一看,就知道坏了。
嬴政,真的长大了,会算计人了。
嬴政半响没有说话,道:“既然,母后不想让太傅回来,政儿就命人修书一封告诉太傅!先生,母后就拜托先生了。”
苏劫终于知道嬴政是在做什么了!
等到嬴政走后,赵姬才说道:“先生,你要走吗?”
苏劫振色,道:“是的,在下已在咸阳逗留多日。”
赵姬顿时有些不讲理的说道:“时才,你也听到了,太傅回不来了,太傅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在走吧,对了,帮本宫把头发盘起来,落在地上真不方便。”
苏劫正要严词拒绝,却被赵姬一眼含怒的瞪了半天。
心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妆台前,赵姬出声道:“你是第一个给本宫盘头发的人。”
苏劫带着怨气道:“若非太后以势压人,这第一个人恐怕轮不到在下。”
赵姬噗嗤一声,笑道:“听起来,先生到是有些怨气,这宫殿里里外外,只有你我二人,若是先生都不肯帮本宫,你让本宫一个人弄不成?”
苏劫顿时被赵姬弄得哑口无言。
苏劫花了一些时间,好不容易弄好了,赵姬忽然一动,又散了。
“女人,你故意的吧。”
折腾了一个时辰,苏劫好不容易,帮赵姬整理好了垂云髻,金冠也带在了头上,赵姬出声道:“用这个发簪吧。”
苏劫歪着头看了过去,将案几上的一个金色的锦盒从赵姬手里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劫的异动落在了赵姬的眼中。
赵姬眼角微微含笑,催促道:“你快点啊。”
苏劫取出白玉发簪,出言道:“太后,此发簪,恐怕不太合适!”
赵姬转过头看着苏劫道:“为何不合适,本宫并不是第一次带它,你说它不合适,你告诉本宫,为什么不合适。”
苏劫道:“在下,在下虽是乐师,但也知道,这恐怕不是太后的。”
赵姬含笑说道:“先生此言恐怕不妥啊,这天下都是政儿的,政儿又是我的,也就是说,这天下也是本宫的,既然天下都是本宫的,那这个发簪自然也是我的,也就是说……连,先生你,也是本宫的,先生,你说对吗。”
苏劫岔岔的,无言笑道:“太后,太后真是好逻辑啊。”
苏劫继续道:“太后,当年,伯牙和子期因为音律而成为了知己,他们相互之间可以凭借着音律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这几日,在下久伴在太后身侧,固然也生了俞伯牙和姜子期的心念,故对太后所思,心有几分猜测,在下斗胆相问,太后就不怕大王和天下都知道吗。”
赵姬忽然止住了脸上的笑容。
纤纤玉手也停滞在了空中。
她转过头,看着赵秦,道:“你是想去告发本宫吗?”
苏劫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担心太后,担心大王,故才出言提醒,毕竟,君臣有别。”
赵姬沉默片刻,声音有些肃然,道:“先生多虑了,本宫非常清楚,自己是秦太后,是政儿的母亲,本宫不会让政儿受人诟病,更不会让他受了本宫的掣肘,本宫这一生,活该就该孤苦。”
苏劫也是千万般的意外,他也想不到,赵姬居然真的不在是历史上那个赵姬,居然考虑的这么的远。
赵姬面含喜悦的道:“赵秦,这几日,是本宫最一生中最开心的时日,本宫死而无憾。”
苏劫叹气,道:“在下明白,在下清楚,太后,你始终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的女人。”
赵姬双眸发光,盯着苏劫,轻轻的笑出声来,道:“我就知道,只有你懂本宫,先生,放心便是,本宫不会让他为难,也不会让政儿为难,这一切的凄苦,本宫一人可以承受,至于本宫将来的去处,本宫已有了安排,本宫一定会如愿的。”
说到这里,苏劫从赵姬的眼中看到了热切的祈盼。
苏劫纳闷,出声问道:“你说的是独葬吗?为什么?”
赵姬浑身一震,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盯着苏劫,出言喝问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