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时,夏树一行由陆路越过了近莱茵河地段的荷德边境。经过了一整天的旅途劳顿,夏洛特靠在夏树怀里酣然入睡,养精蓄锐多日的夏树则保持着振奋的清醒状态。眼下回到了德意志的领土,为希尔家族势力中途所截的可能性已趋近于零,但这并不意味着私奔行动已经百分百成功了,接下来还有许多的障碍需要克服,其中一些难度不亚于无导航员的跨海飞行。
在德国边境城市韦塞尔,夏树他们落脚于军事情报局提前安排的酒店,而非萨克森王国的王室行宫。本着越低调越好的心态,夏树全然不在意这些排场问题,而在住进套房一刻钟之后,皇储威廉居然从遥远的柏林打来电话。
“嘿,约亨老弟,没打搅你们的美好时光吧!”
由于通讯技术的缘故,听筒里传出的声音略有些走样,而这诙谐的口吻则让夏树有点小感动。
“没有,连续坐了七个小时的车,屁股还是疼的。”
“噢,我本来是建议你们直接去阿姆斯特丹乘火车的,但少校觉得英国人在那里有不少耳目,您又是全欧洲家喻户晓的皇族才俊,要是在荷兰境内被英国人盯上了,情况会比较麻烦。”电话那头的人以少有的耐心做了解释。
“我理解,这一趟有劳皇兄费心了,我欠您一个珍贵的人情。”夏树说。
“哈,兄弟之间还讲什么人情,太见外了吧!”电话那头的笑声才是夏树最熟悉的表达。
“话说回来,约亨,你也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之前的军事操演你没看到,闪电般的进攻方式让所有人大开眼界,我们不仅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赞赏,更让总参谋部那些固执己见的老先生们无话可说。”
“能帮上皇兄的忙是我莫大的荣幸。”夏树道,“对于陆军的战术,我只是一知半解,这次可有些侥幸哦!”
“这些以后见了面再细谈吧!”电话那头的人说,“今晚好好休息,我已经吩咐少校做好戒备,明晚我在勃兰登堡为你们举行欢迎宴会!”
“嗬?”夏树顿感惊讶,“我们不是直接回布洛姆堡?”
“你们返回爱巢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必急于一时。”威廉皇储故作高深地说,“为了你们的婚姻至少能得到一边亲属的祝福,我们要让他们把这件事理解成为光荣的胜利,对英国人的胜利。”
“可是……”夏树往浴室方向看了看,夏洛特这会儿正在里面洗澡,所以他稍稍压低声音:“这恐怕对夏萝不好吧!她是为了爱情勇敢出走,我们这样安排岂不是把她当成俘虏了?”
话筒里传来威廉皇储的大笑声:“哈哈,约亨老弟,如果她不是你的俘虏,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背弃家人来到德国呢?军事策略我不如你,但这件事,就听我安排吧!”
等到对方率先挂掉了电话,夏树才慢慢放下话筒,心里琢磨着威廉皇储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夏洛特穿着浴袍走出浴室,边走边擦头发的动作充满感性的诱惑。
“约亨,你在跟谁打电话?”
夏树笑了笑:“是我的长兄,威廉皇储,沿路接应我们的人大多是他的手下。”
“哦!”
夏洛特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夏树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清瘦俊俏的人儿,由衷赞叹道:“真美!”
夏洛特腼腆一笑,然后翘起嘴巴:“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房间洗澡休息呢!明天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吧!”
夏树故作惊讶状:“这就是我的房间啊!”
“那你是要我离开这个房间咯?”夏洛特假装生气。
夏树笑着伸手触摸她的面颊,夏洛特转过身,双手握着夏树的手,真诚对望。
“约亨,我们约定一件事好吗?”
“嗯。”
“我们将彼此保留到结婚的那一天,那样,我们将会得到上帝的圣洁祝福。”
面对夏洛特纯真无邪的目光,夏树无从拒绝。
夏洛特甜甜地笑了,然后给了夏树一个额吻:“那么,亲爱的约亨,乖乖回到你的房间去吧!”
离开之前,夏树说:“威廉皇储盛意邀请我们去勃兰登堡,他要在皇储宫为我们举行一场宴会。所以,我们明天先去勃兰登堡,然后再回布洛姆堡。”
对于行程安排,夏洛特心无芥蒂:“只要能在一起,去哪都好。”
夏树点点头,心想:这样一个纯洁乖巧的女孩,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好好呵护。
次日一早,这对跨国情侣继续在德国军事谍报局的庇护下进行他们的私奔之旅。威廉皇储虽没动用皇室专列,却也为他们包下了整节豪华车厢,而德国发达的铁路网则让接下来的行程相对轻松很多。日暮时分,列车驶抵霍亨索伦家族的发迹之地,勃兰登堡。
还未走出车厢,夏树就已经被站台上的热烈场面所震:皇家近卫步兵团,威廉皇储先前任指挥官的部队,摆出隆重的迎宾阵势,若不是日已西沉,帽尖和刺刀上折射的光芒便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除了盛装待命的军队,站台上还有许多高贵的尊荣:普鲁士王子奥斯卡、公主露易丝公主,巴伐利亚王子弗朗茨。路易波德,萨克森王储格奥尔格,奥尔登堡王子克里斯蒂安,还有一干在德国军政界颇具身份的伯爵、男爵以及他们艳丽多姿的夫人们。
虽然经历过类似规格的场合,但作为中心人物却是头一遭,夏洛特显得无所适从,她在车厢过道就开始紧紧挽住夏树的臂膀,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颇显僵硬,而夏树的安抚也只能略微缓解她的紧张情绪。检阅威风凛凛的士兵队列,与前来迎接的王公贵族们互致礼节,这样一个并不冗长的过程对她而言也许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好容易坐进皇室马车,她长出了一口气,刚叹出一个“上帝啊”,却突然意识到马车上不只有自己跟夏树——一身戎装的德意志皇储威廉和他的皇储妃刚刚进来,正忍俊不禁地望着她……
“哎呀,真是太失礼了!”夏洛特的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苹果。
“啊哈,别太在意,以后慢慢就习惯了。”威廉皇储以流利的英语宽慰说。
“真谢谢您,尊贵的皇储殿下。”俏皮伶俐的英国女孩成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惹得皇储妃笑道:“你们真是年轻可爱的一对。”
“呃,这样的欢迎仪式太过隆重了吧!”夏树说。
皇储摇摇手指:“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这可一点也不为过。”
皇储妃用同样流利的英语说:“准确地讲,是迎接为了真挚爱情而勇敢作战的英雄们。我们为你们的勇气感到由衷地骄傲!”
夏洛特低着头,面颊依然通红。
“你们是受祝福的。”威廉皇储脸庞浮现出少有的认真微笑,“就在刚刚,我们在场所有人都为你们祝福,无论其他人是否持有不同见解,这些祝福是毋庸置疑的。”
夏树听出了威廉皇储的用意,虽不确定这最终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自己和夏洛特历经坎坷曲折走到这一步,得到的每一份祝福都会让他们的信心更加充盈。
一如隆重的迎接仪式,威廉皇储为这对私奔情侣准备的晚宴同样是至高规格。因为受邀前来的宾客多是王室贵族出身的中青年,他们思维活跃而开放,尽管对英国不同程度地心存抵制,对来自英格兰的夏洛特-希尔仍表现出了有足够诚意的友善包容,这一点让夏树深感欣慰,也令夏洛特渐渐放下了拘束。在与宾客们的交流中,她优雅得体的淑女举止无可挑剔;在圆舞曲环节,她曼妙轻盈的舞姿让人过目难忘。她青涩而美丽的容颜,她聪明而灵活的头脑,她知书达理的修养,以及她那清新脱俗的气质,这些都给出席宴会的宾客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
宴会只是一个开端,在威廉皇储及皇储妃的盛情款待下,夏树和夏洛特在勃兰登堡享受了数日轻松惬意的生活,白天或在湖面泛舟,或在林间漫步,晚上便是尽情欢乐的宴会,一切忧愁都已无影无踪。在此期间,关于普鲁士王子和英格兰女孩的爱情故事不分阶层地传播开来,有人将其视为具有梦幻色彩的浪漫爱情,也有人嗤之以鼻乃至大肆抨击,各种观点谁成主流尚且不论,随着这个故事的影响范围迅速扩大,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也不得不从繁忙的公务中抽出一部分精力来关心“自家私事”。
就在夏树和夏洛特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勃兰登堡时,德皇威廉二世携维多利亚皇后驾临皇储宫,他们的到来出乎多数人的意料,唯独皇储威廉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得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