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的面庞,一道伤疤在月色映照下更显狰狞。细长的眸子带着惨淡的杀机,一抹寒光自黑暗中划过。所有声音都归于沉寂,只是离去背影手里,两把利刃分外显眼,一黑一白。
巍峨的咸阳宫内,几乎空无一人。高高的台阶上,一个修长的身影立于此。雪白的锦衣,如墨的长发散在肩上。大殿虽然温暖,带却带不走嬴政心中的寒意。
“臣吕不韦见过大王。”
堂下,一袭灰色锦袍,头戴高山冠的老者沉声道。他虽年老,但仍是身形挺拔,仿佛不倒的青松,低沉的声音沉稳有力,掷地有声。
“相邦请起。”
“启禀大王,成蟜已经伏诛,樊於期已被押解。”花白的眉毛之下是细长的眼眸,不似寻常人一样年老时老眼浑浊。吕不韦却是眼睛神光不断,犀利的眼眸纯净无比,顾盼之间,权臣的威势一览无余。
成蟜死了,那个曾经被自己视若手足的兄弟死了。虽然接到他叛乱消息的那一刻起,嬴政倍愤怒冲昏了头脑。
但冷静下来的他,眼光、头脑都堪称是世上顶尖。这其中的蹊跷他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先不说成蟜叛乱的诱因是什么?光凭他落败的如此之快,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
大秦,还从未有过登上王位的秦王被人反叛拉下王位的,也从未有过通过谋逆上位的秦王。
成蟜对他一向忠心,这次让他带兵,也是自己首肯,仲父推动。他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句流言就反叛。
而现在,无论是他,还是死去的成蟜,都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已。心中思绪不断,不知不觉中,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甘,也不愿如此,他是秦王,秦国的王,怎能甘愿受人摆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张年轻稚嫩的脸庞,心中幽幽叹息。现在,他是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寡人知道了。”
“大王,此次成蟜谋反并非樊於期挑唆,而是山东六国暗中行事,引诱成蟜。依老臣看,樊於期虽然有罪,但不致死。臣恳请陛下饶他一命,允许他以后戴罪立功。”
“准了。”
“谢王上。”
随着脚步声离去,孤寂的叹息声在大殿回旋,久久不散。
“父王!”一声稚嫩的童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低下头,就看到一个粉嘟嘟的小孩站在他身前,嫩白的小脸上满是庄重,看起来像个小大人,滑稽又可爱。
“扶苏,今日怎么没在宫中玩耍,怎么跑到父王这里来了?”看到他,嬴政紧紧握住的手不自觉放松,脸上也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个小孩,就是此世的李玄常。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居然重生了,还变成了小孩子。
而且,等他稍微大一些,意识清醒的时候。系统的沉睡的消息却让他极度无语,虽然这系统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但好歹也在线。
这次,他真的是单机状态了。
对于历史上的政哥,他是久仰大名。没想到,这次居然成了他的儿子,还是历史上那位极度悲催的扶苏公子。
或许,他可以做些什么。
“儿臣听说······叔父出事了······”对于装小孩这件事,李玄常是真的不擅长。虽然,他在天下第一庄里面,向天下第一伪装大师学习过,但他也没教过别人怎么当小孩子啊。
所以,他有话,也只能憋着。
听到他稚嫩的话语,嬴政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随即恢复如常。
“你还小,这件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低沉的话语,带着无尽的落寞。
“扶苏,你要记住,以后若是你长大了,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可行手足相残之事。”
说完,他自嘲一笑,说这些干什么?
回到案牍旁,拿起案上的竹简,细细研读,没有再理李玄常。
“父王,儿臣谨记。”李玄常躬身行礼,脸上满是肃穆之色。
等到李玄常来到案牍旁,上面不是朝廷各种奏章,而是书籍。
李玄常虽然年方五岁,但已经熟记六国文字,阅读障碍对他来讲,根本不是问题。
这年头,要想出去混,你还得熟悉六国的文字,语言。不然出去了,也是文盲一个,寸步难行。
之间,沉重的书简上一个个硕大的篆字印刻其上。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
看到这么一句话,他就明白了此为何书。能在这个时代,写出此种言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家大成者,韩非。
韩非,是韩国王室,虽有大才,但在韩国不得重用。而且,韩国地处位置及其尴尬,周边全是大国,要想夺取天下,何其难也。
李玄常虽然熟读道家典籍,但对于法家名着韩非子却是涉猎不多。现在这一册,很可能就是韩非亲手所书。
也正是由于看清楚了这一点,现任韩王才耽于享乐,讲朝政尽数交付于臣子。
或许是因为看的入迷,嬴政一时间竟没有发现他。等到李玄常翻动竹简时,嬴政才注意到。
看到李玄常小手费力的拨弄竹简,嬴政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扶苏,你看得懂此书?”
“父王,儿臣好像看得懂。这是谁写的啊?看起来很有道理啊。”李玄常仰起小脸,故作不知的问道。
“此人名叫韩非,若是能入我大秦为臣,定然······”说到这里,他又是幽幽一叹。
自他登临秦王之位,博览群书,未曾懈怠。他曾经最爱的书是《商君书》,其内蕴含多种法理,君主之道。
但商君逝世已久,现在的秦国与当年已是大不相同,天下局势在这百年间亦是风云变幻。
但手里的书,非但蕴含着商君的法理要义,又融合其余法家精华。但比起商君的严峻苛刻之法。却带着儒家的王道。但此书的核心,却仍是法,以法为核心。
自从得到这些书,他是爱不释手,翻阅几次。越是看,他心中越是激动。他恨不得立刻亲政,再找到这位大才,将其引为己用。
“父王身为秦国之王,不如直接向其下令,召他入朝为官。”或许是因为少年天才见得多了,就比如当初十多岁的秦国上卿,虽然他早已不在。也正是因此,对于自家孩子的早熟,他一点也不惊讶。
“难,难啊。”又是一声叹息,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李玄常摸了摸手上的竹简,再次说道:“既然难,父王何不亲自去找?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