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朝堂上下,全部沉浸在喜悦当中。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来嬴政想一战灭赵,没想到却被李牧击溃,还损失了十万大军,挫败了强秦的阴谋,这怎能不让他们高兴。
此次大战,意义非常,自从长平之战后,赵国在对秦军的作战中基本上都是输多赢少,这一次,足足剿灭了十万秦军,赵国罕见的大胜。
李牧在赵国的声望也因此更高,被誉为赵国的保护神。
“李将军,这次能够击败秦军,全赖将军运筹帷幄,恭喜将军。”郭开躬着身子,向李牧恭贺道。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身着铠甲,威武不凡的中年将军,浓眉大眼,脸上带着坚毅之色。他就是赵国的李牧,战国四大将之一。
“丞相过奖了,这不过是李牧分内之事罢了。”面对郭开的示好,他不咸不淡的回道。
郭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没想到李牧会这么不给面子。
“启禀大王,微臣认为,李牧将军,常年镇守边疆,保护一方百姓,此次大战,又大败十万秦军,劳苦功高,战功赫赫。微臣建议,应将李牧封为赵国武安君,以示朝廷恩泽。”
闻言,饶是李牧再镇定,也不得不为他的话所震惊。
武安君,兵家的最高殊荣,谁不想得到?
然而,这份惊喜只是维持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警惕。
他不会忘记,赵国上一任武安君廉颇老将军是怎样凄凉落幕的,就是因为眼前之人,在大王面前进谗言,才逼得廉颇将军出走赵国,客死异乡。他又有什么阴谋?
面对李牧警惕防备的目光,郭开浑不在意,若论打仗,十个他也不是李牧的对手,但论当官主政,一百个李牧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手段,不是这群武夫可以抵抗的。
“李将军虽然对赵国有功,可武安君······”坐在王位上的赵王迁开始犹豫起来,武安君是一国大将最高的殊荣。而李牧此人,多次顶撞于他,也正是因此,他才不喜。而现在,他的宠臣居然要把武安君的名号送给他。
这不得不让他警惕,虽说当年郭开因为廉颇之事,将赵国军方势力得罪殆尽,只能依靠他在朝堂立足。
但谁知道,李牧会不会与他合作,这一文一武如果联手,足以动摇他的地位。
一时间,他看向郭开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不善。
“大王,此次大战,秦国损失了十万大军,他们不会甘心,一定会再度来攻。可我赵国,也只有李牧将军坐镇边关,才能抵抗秦军。大王应该也曾听闻,这几年,秦国一直在扩充军队。十万大军,虽然不少,但对于秦国,却远远算不上有多大的损失。”
“一旦他们再度挥军来攻,赵国各位将军中,也只有李将军才能抵抗秦军的虎狼之师。所以,我建议,将李牧将军调离雁门,坐镇边关,以抗秦军。而雁门之地,另派将军镇守即可。胡人。早已被李将军吓破了胆,他们不敢深入雁门。”
“李将军,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说完,郭开笑眯眯的问道。
面对郭开一连串的话语,李牧只有沉默。他就知道,这郭开不怀好意。
明着是让自己坐镇边关,暗地里却是将自己调离了经营数年的雁门大本营,而且他留下的抵御胡人的精锐部队,怕也是要落到赵王手里了。
但面对强秦的威胁,他又无法反驳。
“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武安君之名,臣受之有愧,还望大王收回成命。”李牧躬身说道。
“爱卿劳苦功高,守卫边关多年,此次又击退强秦,战功赫赫。赵国除了你,谁可当武安君之名?爱卿还是不要推辞了。”
“微臣多谢大王。”话已至此,李牧不的不接此重担。
而坐在王位上的赵王,听到李牧的话,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有什么,能比直接掌握一支精锐军队,更让他开心的?
李牧一走,那些边军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他把目光再度投向了郭开,而郭开似乎是察觉到了赵王的目光,两人抬头对望,脸上不约而同的带着笑意。
君臣之间,相照不宣。
······
相比于赵国朝堂上的喜庆和交锋,秦国的咸阳,却是一片缟素。
几乎是家家个户,都一片素白。
整座城池,都陷入悲伤与肃穆当中。
十万秦兵,无一人生还!
不,还有一个,那就是樊於期!
祭台之上,嬴政一身玄色王袍,神色庄重。
今天,是为大军送行的日子。
满朝文武皆在于此,但还少了一个,那就是闭门在家的昌平君。
“把他们带上来!”嬴政冷着脸,寒声道。刺骨的杀意,仿佛寒冬降临,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多时,就有士兵把一群人带到台下。
“与赵一战,大秦损失了十万雄兵,无人生还。自从长平之战后,我大秦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败。此战之败,不在兵不精,不在器不利。而在于朝廷,在于统兵大将樊於期。”
“樊於期作为大将,交战之时,丢下士兵逃跑,随后又逃亡燕国,罪大恶极。商君曾言,临阵脱逃者,斩!”
“既然此僚叛逃,那就用他宗族的亡魂,以告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行刑!”
“铿锵!”一声清脆的剑鸣,嬴政腰间的长剑出现,展露出其主人勃然的杀意。
一声令下,台下已是人头落地,鲜血飘红。
然而,这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樊於期此人,当诛!
“传令下去,诸国之人,能献樊於期首级者,赏金十万!另外,向燕国递交国书,令他们交出此人。无论如何,孤要他死!”这是嬴政第一次如此深恨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展露杀机。
“另外,此战所有阵亡将士,其家人加爵一级,抚恤加倍。”
······
寒风凛凛,白幡飘扬。
李玄常来到咸阳城外,这里有一座衣冠冢,是他建议嬴政为死去将士立的。虽说他们家人会缅怀,祭祀,但此战实在太过惨烈。连嬴政都不得不出来安抚百姓,此战,是朝廷之责,识人不明。
望着面前高大的石碑,他沉默了。
眼前闪过当日,他们出征的情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就这样死在战场上,死的没有任何意义。
战死沙场,是他们的宿命,但他们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李玄常眼里闪过一丝悲色,来到这里,也有十几年了,不管他前世如何,但这一世,他是秦人。
他修炼武道,转世重生,但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漠视人的死亡。
所有的生命,值得敬畏。
他从不敢忘,即使是有了强大的力量,但面对广阔的天地,他仍是一只蝼蚁,一只比常人强大一点的蝼蚁,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但自己的生死,他却从未掌握过。
但修行,就是一条不断强大自身的道路,而他,正在路上。
以往的经历,不断在心中浮现,他缓缓跪坐在地,取出背上的古琴。
“铮!!!”
没有风花雪月,没有饮酒赋诗,不见高山流水,但有沙场争锋。
急促的琴音带着无限的悲思,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此刻寒风凛凛,而他抚坐弹琴。
身为秦国长公子,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以此曲告亡灵。
但这不是他们的宿命,更不是秦国的宿命。
琴声越来越急促,李玄常竟是无意之间调动了真气,琴音传荡,一股悲寂的气息弥散开来,方圆几里内,除了琴音,再无其他杂声,好像周围的鸟虫都被这琴音杀死。
李玄常琴技臻至巅峰,灵觉合一,天地元气被这股奇妙的韵律拨动,带着肃杀,连天上的云彩也为之停滞。
缥缈、浩荡、但却凛然刺骨,带着幽寂的哀思以及抗争不屈的意味。
咸阳宫内,嬴政正在御批的手微微一滞。
“查一下,何人所为。”
殿内寂静无声,仿佛他在和空气说话。但殿外却是有数道身影,闪烁不断,奔向城外。
钦天监内,一道绝美的身影恍然睁眼,美眸中带着迷茫,随即化为一道玄光逸散。
琴声缓缓而停,一切恢复寂静。但那股肃杀的意境却仍旧停留在此,并且愈发浓郁。
远处,几道身影向着此地赶来,临到近处。
待看清身影后,几人眼中竟满是不敢置信。
以他们的修为,当然感受得到此地充斥着的肃杀意境,连带着此地的元气都变得混乱,他们进入之时,都感觉到有些不适。
没想到,一切的源头,竟然是,扶苏公子。
“你们退下吧。”
李玄常缓缓睁开双眼,没有任何情绪,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几人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点点头,拱手离去。
愤怒,会使人丧失理智,丧失判断力。李玄常此刻已不再愤怒,所有的愤怒都已化为庞然的杀意藏在内心深处。
而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