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露出笑容来。
他正想着这场战斗即将结束了,丝线却在妖的心口遇到了阻碍。
又是一层淡粉色的结界,贴着妖的外衣,将妖包裹住了。
而妖肩头的伤,也只是流了伤口大的血迹,就停止了继续流血。
男人一惊。
这短短的瞬息,桃花已经割破他的皮肤,留在了他的手腕中。
随后,在他的血肉中爆发出更多的花瓣,将他的两只手从内部齐齐斩断。
痛极的男人从半空中跌落,用通红的眼睛目眦欲裂地盯着妖。
妖只是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腕,蹙眉。
那里,透明的丝线好像蠕动的虫子般不断地钻出来。
他的灵力化成的丝线并不是从手掌生出来的,所以,只是割断他的双手是没有用的。
伤愈后,他还是能够使用灵力。
“怎么,还是不忍心杀我么。”男人讥讽道。
“力量即权利,不是么。”妖指尖拈着一片花瓣,“方才不杀你,是觉得没有必要。”
“妇人之仁。”
妖听了他的话,竟淡淡笑了,“现在看来,我必须杀了你。”
男人讽刺的表情突然凝住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不会杀人的?”
“看来你对女子的误会有点深呢。”桃花在妖的指尖跳着舞,“我只是不愿杀人,并非不会杀人。”
男人挣扎着站起来。
“奉行力量即真理的你,被强于你的人所杀,应当是最合适的死法了吧。”
强行展开瞬移的男人,只觉得咽喉一凉,身体便软软地倒下了。
“抱歉,吓到你了。”妖漠然看着男人脸上凝固的惊恐,转身,向着花姬道歉。
虽然她清楚,一句道歉对于此刻的花姬而言,并不能替代什么。
“阿娘她,为何要杀阿爹?”花姬抬头,清秀的脸上满是泪水交错的痕迹。
妖半蹲下来,抬手点上了她的眉心。
半晌,妖放下了手指,直视着花姬的眼睛,“这是你母亲的记忆。”
花姬抱紧了怀里的父亲,整个人却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深爱。”妖指向地上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她杀了他。”
干涩的眼睛里,竟又凝起了雾气。
妖揽住她,任她恣意流淌的泪水沾湿洁净的衣裳。
许久,她哭的声音都哑了。
“这世界是疯了么……”她攥着妖的手,像溺水的人抓着最后的浮木,“她只想要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
妖无法回答她。
这世界原本就存在邪恶与黑暗。
只不过从前,她为你将那些丑陋都拦在了外面。
直到最后,她无法再保护你,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只能选择用残忍血腥唤醒你的能力。
“那个人说得对……阿爹阿娘之所以会死,”花姬的眼神里蔓延着刺眼的疯狂,“——是因为她不够强大。”
妖蹙眉。
“只要我足够强,就不会像她一样,只能选择无能的自杀!”花姬露出疯狂的笑容来,“我要拥有力量,我不要像阿爹一样,只能做一个什么都不能阻止的废物!”
妖眼神冷下去,“如果你这么想,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妖的话让花姬猛地一惊,脑子里疯狂的念头迅速冷却下去。
妖手掌覆上花姬心口,感受着那里的跳动,“你问问这里流动的血脉,是否同意你堕落成力量的奴隶。”
花姬怔然。
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温暖的笑容,和母亲恬静的面庞。
“只信奉力量,就不会那么心痛了。”妖看着花姬,手指点着她的心脏离开,“但你做好觉悟了么。泯灭所有的良知,让这里成为一个空壳。”
“那我该怎么办?啊?”
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她,该怎么办?
“这世界的确扭曲的让人绝望。”妖扫了一圈满目疮痍的寨子,“但你要相信,像你父亲一样的温暖,还是存在的。”
“可是他死了。”花姬逼视着妖,“这就是善良的代价吗?”
“所以力量是必需的。”妖回望着她,目光温和坚定,“不是要凌驾于他人,而是你心中善意的盔甲。”
花姬缓缓瞪大了眼睛。
在那双流了太多泪水的眼睛里,妖看到了某种光芒,又重新被点燃了。
***
深山中,花姬不用妖帮忙,自己挖着泥土,把父亲放了进去。却捧着一抔黄土,迟迟无法放到父亲身上。
妖手掌平伸,将掌心的一片蓝花楹递到花姬面前。
“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花姬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哭。
许久,才捻起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到父亲血迹干涸的衣襟里。
葬了父亲,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话不多的妖,在经过家时,只看到了满目焦黑。
痛至麻木的心脏,隐隐的又沉重起来。
察觉到她停下的脚步,妖回头,看了一眼废墟。
柔软的手牵起她,“随我走,你可愿意?”
自看到如妖似魅的花瓣后,族中的人见她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只有这陌生人丝毫不避讳。
她近乎贪婪的贪恋着掌心柔软的温度,没有任何犹疑的点头。
妖在半空中画了个弧度,牵着花姬踏了进去。
饭厅里,又被撞见正在吃午饭的紫砚强忍下接连两天被打断的心塞感。
“你最好解释下,为什么你也能回来的这么快。”
“西凌没和你说?”
“她一直睡到现在都没起来。”
妖有些诧异,“西凌睡懒觉?”
“是啊。”紫砚也很无语,“前些日子还说翊铭和伽南变化太大,我看西凌也在变。”
妖想象了一下西凌抱着被子,睡的头发毛躁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向着花姬道,“花姬,这是我的伙伴紫砚。我们相处比较,嗯、随意,让你见笑了。”
花姬虽然没出过家乡的小寨子,也能看得出紫砚虽姿态闲散,但并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气质。
她鬓发凌乱,一身的血污,面对着紫砚就难免觉得自己太过狼狈了。
不想紫砚却丝毫没有轻看之意,摇着小折扇道,“灶间还有热水,你们累了一夜,去洗个澡解解乏。我给你们准备吃的。”
她语气懒洋洋的,好像对面的不是陌生人,只是归来的伙伴,也没有对她的经历过多询问,让花姬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她遇到的人,不仅厉害,还很体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