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咱们这抓着大鱼了!天大的大鱼!”
良仔兴奋的满脸通红,他灵巧的避过排长踢来的腿,有些狗腿的讪笑着。
“大鱼!老子差点就成大鱼了!”
排长回想着刚才的那颗铅弹,这会都还有些腿软,他都能感觉到那颗铅弹带着的热气,要是在近一点点,今天他就报销了!
“叫你训练的时候不好好训练,杀鸡杀狗没见你吐,杀个人你吐的跟怀了崽一样!说吧,老子倒要看看就一同安城,能有多大的鱼?”
排长嫌弃的看了一眼,连裤脚带鞋都是秽物的良仔,他扔给良仔一块粗布,示意他擦一擦腿上的秽物!
“嘿嘿!大得很!那个拿枪打你的,不是在这给施琅守神位的,而是从京城来的!”良仔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
“京城来的?他从京城来这干什么?快说!”排长果然来了点兴趣,他收起了嫌弃的脸色,劈头就给良仔头上狠狠一下。
良仔吃痛的捂着额头,龇牙咧嘴的吸了两口冷气,“据说京城的皇上,不,满人皇帝害怕福建有失,让施家的靖海侯南下到福建来了。
他明天要来这施家的宗祠祭拜施琅,刚才拿枪打你的,就是这一代靖海侯施秉仁派来打前站的。”
“真的?你这可不能搞错了!”排长一蹦就起来了,这可是一条真正的大鱼啊!
施琅当年攻陷东宁后,施家就代替郑家成了台澎漳泉最大的地主,在福建地面上是非常有影响力的。
现在施氏族人,光是在福建水师任职的就有十几人,其中更有一员水师副将。
而台澎漳泉等地的各级官吏,跟施家勾结在一起的那就更多了,毕竟郑克爽那么多的产业,施琅一个人也吃不完,必定要给其他人分润一些。
据说当年郑克爽的母亲黄氏因为生活无以为继,曾经恳请康熙皇帝,发还他们家在台澎漳泉等地被侵占的土地。
康麻子表面上倒是非常的大度,表示可以归还,但郑家派来收回祖产的族人,却尽数被施家给整死了,自那以后,施家就和这几府的士绅勾结的更深了。
“我走的时候团长跟我们开会时说了,这台澎漳泉的士绅跟别处的不一样,他们都是跟施大汉奸有勾结的,要不遗余力的打击!”
说完,他又习惯性的摩挲了两下下巴,“要是老子们把这一代靖海侯给抓住了,那得是多大的功劳?良仔,让本地的义勇去通知万堂主他们,老子要干一把大的!”
。。。。
天刚微微亮,一支队伍从同安城中开了出来,举着回避官牌的衙役们走在最前面,还有人不时的敲响手中的铜锣,提醒着周围的人赶紧避让。
路边的草地上跪满了来不及避让的民众,靖海侯施家不单是一个侯爷这么简单,还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家,同安县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种的是施家的田,缴的是施侯大租。
施秉仁,施琅的五世孙,第六代靖海侯,今年四十五的他,早就没了祖先的勇武,他实际上连闽南话都不怎么会说了。
要论清朝入关后投降的汉奸家族谁家过的最好,施家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他们家占了台澎漳泉的大片土地,施侯大租可是堂而皇之让官府代收的。
施家从施琅起,文官武将不知出了多少,反正施秉仁虽然没细算过,但他知道,起码是上百了。
这样的厚恩,比很多正牌满洲人还得宠,靖海侯一家能不忠于我大清?
现在我大清出了逆贼,你还不赶紧效命?这满清政府为什么要这么养着施家,不就是看中施家在福建,特别是闽南的影响力嘛!
不过皱着眉头坐在官轿中的施秉仁,这会考虑的并不是怎么为我大清除了叶开这个心腹大患,而是在担心施家,因为施家这些年遭受了很严重的财政危机。
自从几年前的林爽文之乱起,这些年台湾的乱子就没断过,而且这些乱子之所以会闹大,那就是因为施侯大租。
康熙雍正时期,为了安抚郑氏降将降兵,除了让他们缴纳施侯大租以外,只有很少的摊派。
但到了现在,眼见这些郑氏降将降兵的后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于是他们除了施侯大租以外,几乎还要缴纳同等数目的各种摊派了。
甚至连没种施家地的澎湖渔民,都要缴纳所谓的礼费,而且当初为了控制台湾人口,施琅还规定渡台人员不得携带家眷,也就是相当于说不许老百姓在台湾扎根。
这一政策导致台湾妇女奇缺,岛上光棍成堆,以至于现在都嘉庆年间,大陆人口暴涨到了三亿多,台湾人口仍然只有不到一百万,而且大多是光棍。
这么多光棍关在岛上,不出乱子就怪了,施家这十几年来,施侯大租断断续续的,就没有收齐过。
固然是因为台湾总有人闹乱子,更因为台澎漳泉各级官吏借着闹乱子的机会,把本该给施家的租税,暗中贪墨了。
所以施秉仁此来,表面上看是他忠心为国,我嘉庆才一张口,他就赶紧到福建来号召绅民保大清,但实际上,施秉仁是来跟那些贪墨了他们家租税的官吏打擂台的。
至于保大清,倒不是说施秉仁不想保大清,大清对他们施家这么好,当然要保了,而是施秉仁根本没意识到他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哪怕到了福州,魁伦对他说宋逆兵势大盛,施秉仁也不以为然,他在心里暗暗嘲笑魁伦胆小无能。
宋逆?宋逆能比得了三藩的吴三桂?吴三桂统天下精兵都奈何不得我大清,宋逆算什么?
不过,这宋逆肯定是翻不起我大清的浪,但这帮子胆子越来越大的上下官吏,却有可能把施家给拖垮,就一如当年的郑家被施家给苦死在京城一样。
一想到郑家最后全家一百多口人,只能靠着一份佐领薪俸过日子的惨状,施秉仁就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轰!”就在施秉仁抖的时候,一声炸雷般的炮声响起,举着回避官牌的差异直接炮弹被命中,残肢断臂非得到处都是。
接连着又是一声炮响,行进队伍更加混乱了,到处是哭喊着四散奔逃的人群。
“你傻是不是?你特么的瞄着那轿子打什么?把大鱼打死了,你拿头来赔吗?”
排长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漳州胜德堂的洪门兄弟来了五十几个,加上这一个排本来是来取同安县城的复兴军士兵三十二人,他们一共不到九十人,埋在了距离施氏大宗祠一两里的山路上。
两门小王爷接连开火,虽然口径并不大,但由于装的是爆炸弹,威力还真不小!
施秉仁从同安城带出来的衙役和绿营兵大约有一百多人,他们在狭窄的山路上排成了长条形。
前后既没有兵丁开路,当然也没有放出斥候什么的,也就派了一个小厮前来通知宗祠里的人做好迎接准备,现在已经被陈七仔给一刀砍死了,这几乎就是一支不能称之为军队的队伍。
炮声响的当口,负责给施秉仁抬轿子的轿夫们嗷的一声惨叫,扔掉轿子就跑了。
轿中端坐的施侯爷,一个狗吃屎就被摔了出来,接着一炮小王爷就在他身边爆开。
也快吓疯的施侯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爬起来就跑,结果脚下一滑,一个‘土飞机’就从山道上滑了下去,顺着草丛不知道滑到哪去了!
一个复兴军上士拿着手里的苦味酸炸弹都没来得及点燃,一百多人的清军衙役和绿营兵就一哄而散了,他们仅仅开了两炮,打了七八枪!
“快!快把大鱼给老子捞回来,千万别给摔死了!”
排长一副我料定清军就是这么窝囊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其实也是做好了苦战准备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些绿营兵能腐朽到这种程度,甚至还不如一些下苦力的渔民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