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没想到，凤岐竟然带着她踏入了万翠山。
以前的万翠山是妖兽如林，寻常灵修者都不敢轻易靠近。现在的万翠山，外面看依然是一派如常，可万翠山最高的山头却直接被夷平，落下了如今的药王谷。
不，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与以往民舍拥挤，百姓如潮的药王谷不一样。
这山上只有少数的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看起来分外凄凉。
远远的，凤卿在空中就看见几位堂主带着寥寥几人的凤氏族人巡逻、训练，甚至可以看见二长老凤瑜正拿着锄头和几位药童开辟药田。
原本的百草山庄不复存在，如今竟然只有小小几亩地，和孤零零的几颗灵药材摇摆着。
“这便是非开谷不可的理由吗？”凤卿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生气：“父亲，老祖要折腾，您难道一点也不拦着他？就让他随意将谷给开了？最后让好好的药王谷变成这般？”
“我要见师父！”
凤卿咬着牙，不知道是忍着心里的愤怒，还是悲凉。
不值得！
这根本不值得！
为了所谓拯救整个天龙大力的伟大计划，而牺牲了整个药王谷，根本不值得！
“世间灵力并没有因此增多，我一点也感知不到灵力会比以前充裕，我们药王谷拼尽一切，难不成就为了这些？父亲，你带我去见师父，他在哪儿，他躲哪儿了？”
两人站在空中，下面的人根本无从看见。
凤岐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白衣，上面绣着精致的凤纹。
凤岐的神情仿佛是更古不变一般，淡淡看着自己的唯一的女儿。
就这么看着，没有一句话。
可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凤卿浑身一震。
她的眼睛越来越大，然后眼角就染上了一丝红色。
“不可能的。父亲，你别吓我。”
凤岐还是没有回答，只伸手摸了摸凤卿的头，很轻很轻。
凤卿的泪，不知道何时就滴了下来。
初一不说，她就不问。
凤一和木允文不说，她也完全可以追问到底。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猜测了。只是她本能地想要躲避那个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师父不是世间最强大的人吗？他还跟我吹嘘他是四尊者之首，其他三位都得逼他锋芒！父亲，这不是真的，对吧？”
她不能相信，自己认了师父，却只见过一次。
她更不能相信，强大如这样，已经是最靠近神尊的人，都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凤卿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心里空落落的，像一颗灌满了水的气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捅破了一个洞，哗啦啦往外流水，拼命想要堵住，却怎么也堵不住。
“小卿。我拦过。”
这是凤岐在回答凤卿之前的问题。
凤卿抬起头看着凤岐，星眸中含了水，一张精致到顶点的脸蛋任是谁都不可能不心软，更何况是之对自己女儿有过心软的凤岐。
凤岐轻轻叹了口气。
“你察觉到了我身上的神农鼎气息，对吗？”
凤卿咬着唇瓣没说话，表情倔强。
方才在药王阁，她体内的神农鼎鼎息，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凤岐体内的神农鼎气息。这个气息，她只在她那位大佬师父身上感知过。
“神农鼎，在我身上。”
凤卿反手，手背捂住了嘴，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神农鼎自主择主，千年来唯一能掌控神农鼎地就只有神农老祖凤浮沉。神农鼎易主，就只有一种可能。
凤浮沉，没了。
凤卿比谁都了解神器认主的偏执性，所以明白，她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事实也终究是事实。
看着好不容易见到面的女儿在自己面前红着眼睛，不发一言，眼泪大滴大滴掉落的模样，凤岐也是喉间发涩，又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也是心疼的。
“小卿，老祖并不算彻底羽化，若是你想见他，约莫他愿意见你。”
凤卿愣了愣，茫然抬起头，不懂凤岐这句话的意思。
她光顾着难过了，根本还没来得及去细想老祖羽化的原由。
“神农鼎乃是神器，为父只是继任了护鼎者之位，并不是真正成为拥有神农鼎的人。原本以我的境界，是连护鼎者都不可能继任。”
“父亲的意思是.......”
“老祖献祭了魂魄，成为了鼎魂。”
凤卿倒吸一口凉气。
献祭！
如同玄武神尊成为昊天塔塔魂那般吗？
凤卿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自家大佬师父为何要主动羽化，心里因为听到这句话，竟然莫名就好受了些。
比起彻底消失，成为如同玄武神尊那般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般难以令人接受了。
至少，还能见到不是吗？
凤卿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仿佛吹熄的蜡烛重新点燃，凤岐觉得他这一生的气似乎要在这一日尽数叹完了。
可未免凤卿知道真相之后，反而更难以接受，凤岐还是决定将事情彻底讲清楚。
“神农鼎乃炎帝留下，只为护住我凤氏一族万万年。只是万万年都没有神尊继任神农鼎之主，不止是神农鼎的力量，就是鼎魂也在不断消耗。小卿，原本的神农鼎乃是有鼎魂的。老祖，不过是以他最后的魂魄之力，几近消失的鼎魂重新有了几分生机。”
凤卿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所以，她的大佬师父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却是连鼎魂都成不了，只是成为鼎魂续命的力量？
开什么玩笑！
她那位大佬师父，活了这么多年都是白活了的吗？
这种赔得裤衩都没了的生意他竟然也愿意去做？
“我才不要见他！他这智商，竟然还能成为我的师父，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悔。”
“小卿！”
凤岐皱眉，口气不免就带上了几分冷硬。
“不然呢？他搞了这么多的事情出来，到底是在折腾什么？让我送药给水墨寒，自己的命却说要就不要。开谷给大陆续灵力，却让整个药王谷弄成这般。若是炎帝神尊看到这番情况，难道不会觉得我们这些子孙后代给他丢了脸面？”
凤岐被凤卿一番完全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差点想扬起手。
只是看见凤卿眼底的倔强和红血丝，还是不忍。
“你若是不想见，那便不见。”
说罢，又是无奈，又是生气的凤岐竟然丢下了凤岐，转身就消失。
凤卿一个人站在空中，看着下面所谓药王谷的一片荒凉，下巴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值得，完全不值得啊！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