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杉以为凤卿问的是眼前的问题。
虽然他不明白，他不过将自己跑到自己家门口的小娃娃带进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保护”，可面前的小娃娃问得认真，他受了影响，便也认真回答了出来。
“生而为人，虽做不到锄强，扶弱却也是能做到的。更何况，你凤杉叔叔我还是一名灵修者。更不会眼见着弱小无助而袖手旁观。小娃娃，你虽然是个小姑娘，我也希望你长大之后也能保护弱小。”
“就算为了保护弱小，搭上自己的性命？就算要保护的人明明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凤杉叔叔你也愿意？”
凤卿觉得她的鼻子又开始发酸了。
她想表达的明明是让凤杉叔叔不要再随意信任旁人，帮助旁人，保护旁人，甚至为此不顾自己的性命。
性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可是要出口的话，却自动不受控一般拐了一个弯。
“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凤杉在一旁随意拉了一个小马扎坐在凤卿的面前，缓缓说道：“这世上人有千万种，活法也有千万种。有些人为了财色权利而活，有些人为了长生无忧而活，却也有人为了心中所想而活。你凤杉叔叔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普通，也没什么大志气，但是我父亲自小便教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认为我做到我想做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啊，生来就见不得比我弱小的人受罪，所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不是求别人记恩报答，而是心里舒坦。比如啊，你方才在我门口一直呆着，我要是不把你这小娃娃带进来护着，你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心里就过不去。那还能活得痛快吗？”
“可我如果不是这附近的人，我还会为你带来灭顶之灾，甚至让凤杉叔叔你殒命呢？”
“那又怎样？”凤杉无所谓笑了笑，年轻的脸上竟然带着几分血性地看着凤卿：“你是觉得，我会因为救了你就丢掉性命，所以会畏缩？”
凤卿猛然摇头。
当然不是，她的凤杉叔叔若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死！
“那就对了。我救人是为了我心里的道义良心而救，为救人而死，也是为了心里的道义良心而死。只能说，我实力太弱，无法在救人的时候保全自己。不过，若是能成功救到人，我也算死得其所。”
凤卿的心好似被一双大手攥住，紧紧的，闷闷的，有点发疼。
所以凤杉叔叔一直都这么想着，一直也秉持着这样的人生信条活着，直到生命的尽头。
“小娃娃，虽然你我不认识，不过我却觉得你面熟的很，感觉很是亲近。所以才对你说这些，你这小娃娃可不能因为我这些胡话又哭啊。”
瞧见凤卿一张小脸又开始皱起来，凤杉赶紧先哄着凤卿：“那些死不死的，都是浑话。你凤杉叔叔我啊，可是强大的灵修者，轻易没人能伤害的。你好好放心。”
“嗯，凤杉叔叔很强大。”在凤卿心里一直都是。
“那可不是。族里的长辈说我天生是走灵修这一道的，可惜我父亲去世得早，不然我如今约莫也能去天龙学院学习了。小娃娃，你筑灵了没有？”
凤卿点了点头。
“那可真不错，你年纪小，回头见到你家里人，我也劝劝你家人将你送去天龙学院。那可是所有灵修者向往的地方。”
听着面前的凤杉叔叔和以前的凤杉叔叔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凤卿心里百味杂陈。
她很想告诉面前的凤杉叔叔，她早就去过天龙学院，不过她并非去入学，因为她的实力已经用不着在天龙学院学习了。
她更想告诉面前的凤杉叔叔，她现在很强，强到早就将那个杀了他的无眉以最屈辱的方式杀死，强到现在已经是世间最拔尖的顶尖高手。
但是她的话都来不及说出来，面前的凤杉突然变了。
岁月突然在凤卿面前快速略过。
周围的景色迅速有了四季变化，而凤杉的容貌也越发成熟了起来。
最后竟然与她记忆中的凤杉叔叔全然重合。
“凤杉叔叔.......”凤卿突然有些惶恐地伸手想要抓住面前人的手。
凤杉却没有伸手，而是就那么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笑容温和一如初见：“阿卿，你长大了。”
凤卿视线微微下移，才发现她的手竟然也变大了，是她如今的手。
周围的环境也变了。
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不是万翠城的小院，而是万翠山边界处。
凤杉身死之地。
她也从坐在石凳上，变成了盘膝坐在地上。
“凤杉叔叔......我很想你。”凤卿视线一片模糊，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来找过我？不是说，亲近的人都会入梦的吗？”
凤杉看着凤卿哭得像个花脸猫，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傻孩子。我一个魂魄都消无的人，何来入梦？是你执念太深了。”
“我会救活你的！”凤卿猛然抬头：“凤杉叔叔，我一定一定会想办法救活你！他们都说我会位列神尊，就算这天龙大陆没有复活凤杉叔叔的方法，那传说中的神界应该有！凤杉叔叔，我可以做到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等我！”
凤杉没有说话。
凤卿眼泪跟断了线一般往下掉：“凤杉叔叔，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
凤杉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你还不懂吗，阿卿。就算不是为了你，我必然也会有此一劫。这些事不怪你，你不要再怪你自己。你要继续走下去，就要过了这一关。”
凤卿摇头。
她不想懂。
她只知道她好不容易见到凤杉叔叔，她等了这么多年，期待这么多年可以以各种方式见到，今日好不容易真的成真，她什么都不想懂，只想守着面前的凤杉叔叔。
“凤杉叔叔，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我求你........”
她什么都懂，但是她真的不想懂！
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就是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