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
江衡刚走开,林漾澈就走近,但是始终不敢靠的太近,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拳,随后松开,然后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就在这里说吧,我怕江衡找不到我。”林漾清看向林漾澈,说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林漾清疏离的声音和表情刺了林漾澈一下,他一贯冰冷的脸上带上无措,但是很快调整过来,他说:“清清,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过得好不好,都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如今也看到了,我有爸爸妈妈,也有哥哥,不比过去差什么。”林漾清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撕扯,她平静地看着林漾澈,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叙旧上。”
林漾澈愣了愣。
“怎么了?”林漾清用尽全部力气,笑了笑,说道:“被我刺痛了?发现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软软糯糯毫无棱角的人了?发现我现在越来越不像你们记忆里的那个人了?清醒一点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要还是过去的那个我,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清清…………我不是…………”林漾澈想要解释,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面对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不肯哭的林漾清,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不敢靠近,不敢靠近她,不敢靠近这个被岁月打磨的过分坚强的女孩子。
他们是兄妹,可他也是曾经把她推入万丈深渊的那个人。
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靠近这个妹妹。
后来林漾澈亲自去了一趟汤可欣说的顶级疗养院,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曾经的一切痕迹都仿佛随着建筑物的损毁不复存在,他想找到自己的妹妹带回家,可是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那个人不见了。
他辗转找到了当年的护士,后来才知道疗养院在他来的前一年,被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烧了。
病人大多都被转移到了新的地址。
他从护士那里打听到了新地址,找到了那里。
他废了一点儿功夫,终于找到了那个烧了疗养院的十三岁孩子的病例,以及她妹妹林漾清的病例。
是同一份病例。
“这个孩子,”现任院长说:“她打伤了治疗人员,碰掉了可燃烧试剂,引燃了医院的实验室,火烧上来的时候,我们忙着救人,她应该是没有逃出来,死在了爆炸里。”
“你们的治疗方法…………”林漾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们的病例单上写的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你们给她喂的药是能够使人抑郁的药,这种药物会让人在幻觉中不知不觉地死亡,你们让她接受电击治疗,你们还把她锁在黑屋子里…………到底是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那个院长表现得非常无辜,因为他没有接触过这个病人,直接接触这个病人的人是上一任院长,死在了那一场火灾里,现在的病例资料还是当时电脑存档才得以保存下来的。
不用深查,汤可欣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做法也不高明,很快就查到了她的头上,他们这才知道,汤可欣做了多少对林漾清一个十三岁女孩子来说残忍至极的事情。
林漾澈一遍又一遍看着林漾清的那些“诊疗”记录,一遍又一遍,自虐一般,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孩儿,受尽折磨,骨瘦如柴,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消失,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饱受凌迟和折磨。
他那么自信那么阳光的妹妹,在经历了小透的死饱受精神折磨之后,还要经历这些肉|体的折磨,而他这个哥哥,居然成为了把她推入万丈深渊的最大的推手。
林漾澈疯了一样寻找林漾清的下落,哪怕是一具遗骸也好,可是没有,他的妹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哪怕一点儿痕迹。
他在这个国家找了很久,直到他的签证到期,直到他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他才回到国内。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自己的父母,他们的清清已经葬身异国他乡,因为就连他也不相信林漾清那样一个顽强的孩子,就那样埋骨异国他乡,他身为哥哥,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弟弟,也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他总觉得,最应该消失的那一个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甚至都找不到林漾清的尸体,就让她在这带给她痛苦的地方埋骨,他实在是一个非常不称职的哥哥。
回国的飞机上,他带着洛舟舟曾经在疗养院的那些“治疗”视频,像是故意惩罚自己一般,他一遍一遍地看,一遍一遍地回顾,仿佛再不看看,他就会忘记妹妹的样子。
哪怕她是那样憔悴,是那样可怜…………
视频里的洛舟舟骨瘦如柴,全身上下都是伤,脏兮兮的病号服,汗水布满额头,痛苦无比,可是那双眼睛,哪怕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对待,仍然那样明亮,她是那样顽强,是那样不屈不挠,可是最后为什么要选择那样死去呢?
汤可欣…………
明明她说,林漾清误以为是她害死了林漾透,但是后来在疗养院里恢复正常之后说不怪她了,明明她说,林漾清不好意思给他们寄信回来,只好寄给她让她代为转达他们她在那里一切都好,明明她还会拿一些林漾清的照片给他们看,上面的林漾清明明除了有些消瘦根本看不出来身体受了那么多伤,可是为什么,就连林漾清最后死了,他们都不知道呢?
要不是他来出差想要顺便看看她把她带回家,他们可能永远都会活在假象之中,直到一切都来不及,直到被蒙蔽着,永远忘记林漾清的存在。
林漾清才十三四岁啊,汤可欣才十六岁,汤可欣居然就有这样大的胆子,杀了这样一个自始至终都可怜的孩子。
林漾澈痛苦地捂着脸,哭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