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跟着知府去见庙祝的时候,此人正在给青壮百姓讲经。
他的讲经倒也简单,是大多数人都能听得懂的《太上感应篇》。此经主要是劝导世人多修福德,信奉因果报应,做个好人。
他的声音语调仿佛有一种催眠的能力,众人听着听着便随着他的经文出神,脸上浮现出各种不同的神色来。
到了最后,他说完经文,众人却又都平静下来,仿佛精神上进行了一次洗礼,获得了大欢喜。
果真是高人啊!
朱万年看完之后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更加欣喜了。
此时一时彼一时也,从前怕妖道蛊惑百姓,再有中平黄巾故事。
现在却需要他蛊惑百姓,抵抗住外来邪魔外道引诱众人投降。
要是他助力莱州守城有功,他不介意上书朝廷给他封个道家官职。
两人等着庙祝收拾完,这才打过招呼,说明来意。
庙祝捋着他漂亮的胡子,笑着摇头道:“大府何必舍近求远,小道这点功力哪敢在真人面前卖弄。”
“真人?哪里来的真人!”
别说朱万年不清楚,燕赤霞也不知道啊!
两人在莱州府也不短了,一个是莱州府的最高民政长官,一个是莱州府的公安厅长官,还一同推进了一场打击封建迷信会道门的工作,并且卓有成效,建立了稳固的地方组织,缓解了地方矛盾。
但是把莱州府里里外外翻遍了两个人,竟然不知道治下还有练气士。
简直是在开位面玩笑啊!
亏得两个人还觉得莱州府的治理是大明朝最扎根到基层的了,现在看来,屁的基层,躲着一条巨龙都没发现。
“大府误会了。我说的那人不是咱们莱州人……”
“不是莱州人你说什么,紧急时刻难道还能去请?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庙祝笑着赶忙说到,“那人便是新来的山东巡抚徐大人。”
“庙祝莫不是戏耍老夫?徐大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哪里是什么真人?”
“徐大人出生时便有神异,这事情知道的人很多。”
“母梦神人舞戈于庭,寤而生。”朱万年摇头晃脑的背出。读书人不编一些神异或者道德高行,怎么压服没有见识的百姓?怎么教化群氓。
现在是科举取士,要是放到前汉时期察举制,各种神异之事更是层出不穷。
什么卧冰求鲤,郭巨埋儿,简直一个比一个神奇。
但这是糊弄百姓的,怎么你这个大神棍还真的信了?太不专业了。
庙祝一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不信,但没关系,他有证据。
“大人,我有证据。”
我可去你的吧!别看燕赤霞自己就是修士,但他真的不信啊。
徐大人要真会什么修真功法,能守城的时候被大炮一下子干死?
总不能那炮还带破防的法术吧?
或者用了什么特殊的火药,威力加大,连修士都没时间躲开。
他的眼神有些考究,庙祝一看连忙道:“徐大人曾有一本着述。”
读书人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不管做到哪一个都是可以吹嘘上一辈子的。
徐从治曾经有着述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个道士会看,并且知道的那么清楚才奇怪。
看来徐大人确实是大儒,连老君门下都能教化。
“徐大人字仲华,海盐人,万历三十五年中进士后除桐城知县,累官济南知府,以卓异迁兖东副使,驻沂州。天启元年,妖贼徐鸿儒反郓城,连陷邹、滕、峄县。大人捕得其党之伏沂者杀之,请就家起故总兵杨肇基主兵事,而献捣贼中坚之策,遂灭鸿儒。”
“大人警敏通变,对妖贼主张剿灭不主招抚,所以能除根。后来以右参政分守济南,朝廷录功,徐大人最大,进阶右布政使,督漕江南。之后妖贼再起,巡抚王惟俭大人奏请留徐大人,仍任其守沂州。当时的巡按主张招抚,和徐大人的主张相冲,他后来辞官。”
庙祝流利的背诵着徐从治的生平,连燕赤霞这等见惯了世面的,也觉得这个文官很厉害。
徐鸿儒是闻香教的,造反的时候确实有些门道和法术。
燕赤霞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人曾着作有《平妖纪事》,具体写了如何平灭妖魔鬼怪的乱军。”
朱万年听完立刻大喜,看来新任山东巡抚确实是个有能耐的,是剿妖魔的专家。
听道这里,他也顾不上燕赤霞、庙祝二人了,急匆匆的叫上长随就回府衙拿拜帖寻山东巡抚徐从治了。
燕赤霞这会有些脑子混乱呢!
崇祯皇帝不对头啊!以前他是乱指挥,经常是瞎几把操作,把大好的局势搞坏。可以说微操水平堪比常凯申,简直是每次都能在所有的答案中找到那个最差的选项。
这次怎么不一样了,居然会派专家来平乱。
难道这个崇祯皇帝变聪明了?
这可不是他胡思乱想,要是崇祯皇帝变聪明了,不瞎指挥了。按照大明朝的体量,以及朝廷里的那帮人尖子,就是生生拖着也能拖过小冰河时期。
常言道,六扇门里好修行。
如果是这样,他肯定不会跟着去造反,要当妥妥的保皇党,走体制派。
炼丹的药草,矿物,生火的特殊材料,还有朝廷里面的设备,以及所能调动的高端人力资源,那是远远比在外面单干强多了。
关键还安全!
想想吧,那个不开眼的会没事就挑战官府啊!
律法如天,民心没散的时候。朝廷的律法国法,那是能镇压的气运的。
妖魔鬼怪敢正大光明的出来挑战,怕不是被天雷劈成渣渣。
“庙祝,你一直在南苏村的小庙里到底是图什么?以你的修行,哪怕是到了京城也有一席之地,如何就甘愿守着一个村庙呢?”
“明人不说暗话啊!龙脉为离石老人斩断,天机混沌,新的大争之世大家都没有见过。既不敢在山上待着避世,又不敢加入某个势力,参加天下之争,惹一身因果。你说我要不要去小地方过渡一下?”
好嘛!
这还说的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