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内,顾安华余光斜睨着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叶淮安,淡淡地道,“方才是去见谁了?”
叶淮安干笑一声,“我见有人迷路,去指了个路而已。”
“官家公子小姐,居然能在皇宫迷路。”顾安华嗤笑,“还真是无奇不有。”
但凡是受邀参加春荷宴的,可都不是普通人,这些人该不是第一次参加皇宫宴会了。
叶淮安这个借口找的未免太过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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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听见你吟诗。”沈知觅向着远方眺望满目的碧叶莲花,温婉地道,“血染红笺,泪题锦句。柳边岂忆相思苦...千言,你可有迷惘?”
“迷惘?”许千言似乎是一愣,转了个圈背靠木质的栅栏,语气轻松地道,“世事无常,偶尔烦忧不奇怪。至于迷惘,觅儿难道就不曾有?”
沈知觅挑眉,眸底颇有几分不解。
许千言偏头看向她,俊雅的面容显露出笑意,“水际轻烟,沙边微胧。荷花锦鱼观杨渡。”
“你听到了?”沈知觅瞪大了眼睛看向许千言。
她说的声音明明很小声。
“我内力深厚,而且平时警惕性很强,所以...”许千言歉意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听了他的解释,沈知觅反而是平静下来,无所谓地叹了口气,“罢了,听到就听到吧,反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其实挺理解许千言的。
在南启,他要担心很多东西,也很难安心下来,所以才会无时无刻地精神紧绷。
“你的迷惘来自北唐。”沈知觅悠悠地道,“你想回去,可是害怕回去。”
北唐是他的家,他想家那是人之常情。可是他是北唐送过来的质子,假如北唐人强行将他带回,恐怕只能是战乱纷起,黄沙漫天的那一天。
“我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绪。”许千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近来时常心里不安。”
“为何?”
“因为...”许千言说到这里,视线落到沈知觅身上,连带着眸底都有光晕盈盈闪烁,“在南启,我遇见了很特别的人。”
沈知觅问道,“你舍不得那个人?也担心将来如果两国真的开战,你们会被迫成为敌人?”
许千言垂帘点头。
沈知觅道,“既然最后的结局不能改变,或许你可以让过程变得开心些。”
他和他的那个舍不得的人,完全就可以同寻常一样相处,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千言该做的,就是珍惜当下。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许千言睫毛微微抬起,随即温雅浅笑,“觅儿果然是我的知音,一番话就将我提点明白了。”
沈知觅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不是我的功劳,是你本就通透。”
许千言哑然失笑,“觅儿是夸人,那这夸人的态度是不是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知觅嗔怒状扫了一眼。
许千言无奈扶额,静静地观望远处的风景。
池塘的风凉爽舒适,两人离的近,青丝飘起,无意中缠绕到一处。
沈知觅抖了抖散落在背后的发丝,见青丝还是随风乱飘,索性就不去理会了。
许千言在感受到沈知觅的动作的时候,浅淡的笑意却是在那一刹那不自觉地浓郁起来。
另一边,一身墨色烫金锦袍的男子走过,看到沈知觅和许千言‘含情脉脉’地倚在宴池边的木质围栏处对视聊天,妖孽俊美,洒脱不羁的俊颜刹那阴沉到底。
“金殿辩词正激烈,你这个主事人干嘛跑出来了?”叶淮安从后面跟过来。
还没等他走进,顾安华直接一个掌心呼了过去,将他整个脑袋往回推。
“你干嘛!”
“回金殿。”顾安华冷冷地道。
叶淮安一个哆嗦,他和顾安华相处多年,知道这种情况下的顾小将军是万万不能惹的,于是乖觉地闭上了嘴。
沈知觅动作顿了顿,忍不住向身后的某处看过去。
“觅儿,怎么了?”许千言问道。
“无事。”沈知觅转过头,可是眉宇却是轻轻蹙起。
她的感知告诉她,之前那里好像有人,而且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觅儿!”
沈知觅下意识地转过头,一眼就瞥见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司徒依。
无奈地摇头,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依依。
“你的朋友来了,那我就先走了。”许千言替沈知觅拍落肩头无意中沾上的叶子,温声道。
沈知觅吃笑,“怎么?见到依依就要走?”
“不是。”许千言展颜一笑,“是我不太习惯和生人相处,放心吧,等春荷宴开始,我们还会碰见的。”
“好。”见他执意要走,沈知觅也没有坚持挽留,点点头。
司徒依走近,恰好看见许千言离去的背影,调笑道,“觅儿最近艳福不浅。”
“说什么呢?”沈知觅羞恼地道。
司徒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顾小将军...还有这位公子...”
“打住!”沈知觅喊道,同时忍不住有些纳闷。
顾安华如今在南启的名声有多臭是众所周知的,可是司徒依好像并不排斥她和顾安华接触,反而有种悠哉看戏的感觉在。
虽然这不是一件坏事,可是从沈知觅的角度来看,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沈知觅和司徒依在宴池边上赏景,约莫邻近午时的功夫,这原本还算空旷的围栏周围,渐渐多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眼见春荷宴差不多就要开始,沈知觅在司徒依不注意的瞬间,脚步轻轻往后一退,没入人群当中。
等司徒依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知觅早就顺着人流不知道去了哪里。
“觅儿!”司徒依大叫道。
“司徒二姑娘。”清影从暗处显现,内力轻提,从远处给了司徒依一道传音入迷。
“三小姐有要事先行一步,你不必担心,等她办完事自会回来。”
司徒依闻言愣了愣,然后苦笑道,“我将她扔在花园,她便将我扔在宴池边上,果然是记仇的性子。”
清影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了下。
“罢了,我也有些事找大姐。”司徒依伸伸懒腰,“春荷宴开始,大姐估计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