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战场见血，穿着墨色，别人就看不到我的血。”顾安华苍白的容颜扯出一抹笑，“就像现在这样。”
沈知觅愣了愣。
她万万没想到他穿偏爱墨色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不过的确，墨色深沉，血染在上面，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沈知觅微微沉默，须臾，道，“顾安华，我之前一直都觉得现在的你配不上这种颜色，可是我想我现在可以收回这样的想法了。”
不管怎样，顾安华都值得敬佩。
盛渊将军府满门只剩下他一个人，这种撑天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沈知觅现在才明白，前世就算他被西陵太子打成残废，却依旧未褪去墨色金纹的锦袍。那是因为他深知，自己还是南启的一份子。
“我的担心多余了。”沈知觅清浅一笑。
她今生最担心的就是顾安华会重蹈前世覆辙，失了那等勇气，但现在看来，他的勇气从未丧失。
只是沈知觅有些不解，既然顾安华心里面还愿意为南启而努力，为何前世满腹才华，手握的重兵权的他依然隐忍不出，导致南启最后灭绝呢？
沈知觅茫然地看向顾安华，她一直在靠紧盛渊将军府，想钻盛渊将军府的空子，借助盛渊将军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她越紧靠，就越觉得看不懂顾安华这个人。
就像原来清晰可见，触手可及的东西被覆上一层迷雾，遮挡了眼前所有视线。
“想什么？”感受到身边的女子久久没有动作，顾安华睁眼看向她。
“没什么。”沈知觅道。
她将药箱和衣物摆在桌上，熟练地挑拣对顾安华伤口有用的外伤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看着你挨打？”
躺在床上，顾安华的精神似乎是好了些，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沈知觅将药箱中的一些药挑选出来，熟练无误地放在桌上。
收回视线，他轻笑道，“我当然知道，尤其是被打板子的时候，就更知道了。”
他记得他每次打板子的时候，总是这么巧就能看见她。
只是这回...多少带了点运气的存在。
毕竟现在的沈三，怕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顾安华的眼底突然有失落一闪而逝。
沈知觅以为那是顾安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所以随便编个由头来搪塞她，她一边卷开纱布一边道，“得，你这次究竟是怎么惹皇上了？”
说着，她往顾安华的后背上瞥了两眼。
后背上的墨色烫金锦袍都被棍子磨的碎成一片一片，可见那两个下刑的侍卫对他是半点没有留手。
或者说，皇上对顾安华这次半点没有留情。
想顾安华怎么着也是皇上亲姑姑唯一留下的孩子，镇国大将军府的继承人，按道理来说皇上都轻易打不得。
可今日...太过反常。
顾安华一定是干了叫皇上龙颜大怒的大事！
“我这顿板子可是为你受的。”顾安华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道。
兴许是扯动了后背的伤口，顾安华俊逸的眉目微微拧起。
“我可不是红粉阁那等供你打趣找乐子的女人。”沈知觅哼了哼，“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顾安华瘪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闷闷道，“谁打趣你了...”
沈知觅不理会他，而是径自将外伤药和纱布剪刀放到顾安华床沿边上。
他后背的伤不用看也知道相当严重，血从里衣一直溢地浸透外衣，而且鲜血凝固，伤口和衣裳都粘在了一起。
这就算用剪刀剪开，肯定也会撕裂伤口啊。
“你能不能忍？”沈知觅轻轻喊道。
“当然。”顾安华无所谓地道，“你剪吧。”
沈知觅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腕放到他跟前，“忍不住就咬。”
顾安华一怔，看着面前白皙地藕臂，失笑道，“真不用，我是上战场的人，还怕这种程度的痛么？”
沈知觅有些窘迫地收回手臂，轻咳道，“那我剪了。”
“剪吧。”顾安华无奈地道。
沈知觅屏息凝神地拿剪刀将顾安华后背的衣物一片一片剪下来，她的动作很快，但是很稳。
虽然手法果断了些，可这样，顾安华所受的疼痛时间会大大减少。
每剪开一片衣物，沈知觅都会停顿一下，给他一些缓冲的时间，然后再接手剪下一片。
这个男人还真的愣是一声没吭。
不过想想之前在金殿前被打板子的时候，他甚至是痛苦的表情都没有，沈知觅也就没这么惊诧了。
“行了。”沈知觅替他清洗完伤口，上完药，包扎完伤口道，“伤口近几日还是不要碰水的好。”
说完，她从袖口摸出一方帕子扔到顾安华身前。
“擦擦汗。”
顾安华眼睛一闭，“手没力气，你替我擦。”
沈知觅怒道，“你伤的是手吗？”
哪门子没力气？
“疼的没力气。”顾安华又道。
沈知觅冷哼，“方才你说不疼的。”
“疼。”顾安华睁眼，笑道，“只是我比较能忍。”
沈知觅沉默了下，拿过被她扔在床上的帕子，替顾安华轻轻将额头的汗水拭去。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沈知觅疑惑地看向他。
顾安华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沈三，你昨日在司徒国公府对我说的话，还有提出的合作，本小将军答应了。”
“嗯？”沈知觅扬眉。
顾安华笑意浓郁，“将我的后背都看了一遍，沈三，你准备不负责任么？”
这句话刹那将沈知觅好不容易对他生出的好感一下子打回原型。
“顾安华，你想死？”沈知觅黑着脸问道，“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好，那本小将军就说些正经的！”顾安华松开她的手腕，撑着下颚笑道，“我娶你！你替我揪出南启的北唐暗贼！”
沈知觅哼声，顿了顿道，“今日金殿辩词，扳倒左相，你可是大功臣，我料到你不会拒绝我。”
“你知道是我出的手？”顾安华问着，可眼底平静，笑意绵绵，很显然并不意外。
沈知觅没有答他的话，“你准备的如此充分，应该也知道南启朝臣失踪的事情吧？”
顾安华的笑意骤然消失，脸上彻底阴沉下来，他那道一直从眼角延伸下去的疤痕看上去颇为凶煞。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