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在盛渊将军府府门口。一只大手掀开车帘,紧接着那道隽秀修长的墨影跃下马车,大步迅疾地往府中走去。
‘咔。’面前的车帘挥起落下,彻底隔绝了沈知觅与外头的视线,她不由得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面苦笑。
刚刚本来想去拉顾安华,可是这人动作太快,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墨色绣金线衣角从自己五指间滑落。
沈知觅悠悠地叹了口气才起身掀开帘子,脚尖沾地后,她往四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扫了个遍也没看见顾安华的影子。这男人难得一路上都没有跟她讲话,果然是真生气了。
“星魄,你家主子下马车往哪边走的?”沈知觅问道。
星魄好奇地道,“主母,你跟主子是不是吵架了?你这么着急找主子,是不是要去哄他?”
沈知觅脸一黑,“少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其他的别乱说!”
“那个...主子回小院了。”星魄道,“主子生闷气的时候最喜欢去书房写字。”
沈知觅心里略微盘算了一下,点点头,迈步走向小院。
“等我把人哄好了,回头给你记一功。”
星魄和隐匿在暗中的清影嘴角抽了抽。
沈知觅本来就聪明,对走过的路过目不忘。她和顾安华住的这座小院,不要说书房在哪里,就是哪间房间存放什么,她现在都是一清二楚。
停在小院书房跟前,第一次,沈知觅觉得整个人竟然是紧张的,就连手心都溢出了细密的汗水。
自从他们大婚以后,皇上就给盛渊将军府送了不少丫鬟,此时丫鬟们来来回回地忙碌,见沈知觅站在书房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再回想起先前顾小将军进书房冰冷的神色。
丫鬟们冰雪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很‘识大体’地没有去打扰沈知觅,偷笑着各自忙手底下的活儿去了。
许久,沈知觅就像下定决心般,脚步往前缓缓拖动。
同一时间,书房的门打开,顾安华早就拆落脸上的银色面具,正好跟沈知觅打上照面。他本来满是冷气的俊颜微微一敛。
就在沈知觅以为这人要跟她讲话的时候,顾安华直接无视了站在那的青影,对外低喊道,“星魄。”
“属下在!”星魄飞檐走壁地从外头飘落到书房前。
顾安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身重新走进书房,“进来,给我磨墨。”
“是...”星魄边答应边把视线投向沈知觅。那眼神就好像在哭诉:主母,这咋回事,你都来了,怎么主子还要他去磨墨?磨墨...他哪会啊!
沈知觅怔愣,微微挑眉,同样是会给星魄一个眼神。
你不会磨墨?
星魄用力地甩甩脑袋。
沈知觅的双眸突然就亮了起来,她对星魄努了努嘴唇。
星魄了然地往后退去,捂着肚子道,“主子!我今早上吹了风,现在肚子有些不舒服。您看,是不是让属下歇歇?”
屋内并未传来声响。沈知觅松了口气,没有声响好,没有声响就代表他默认了。
沈知觅故作惨烈地对星魄道,“这算是工伤,是该好好歇着,磨墨这种小事交给我吧。”
“多谢主母!”星魄一个掠身,脚尖轻点,化作一道黑烟飘向屋檐,很快就消失在沈知觅的视野中。
沈知觅‘呃’了一声,星魄这演技着实要再练练。这身姿矫健的模样,哪里像重病?
想到这里,沈知觅小心翼翼地瞥向屋内,透过那还没闭合的门,依稀能看见屋内邪魅妖孽的男子正落座的书房桌案前。一身墨袍,绣着大片金丝纹路的衣角随意地搭落在地面上,眉目俊美异常。
脑后三千青丝挥落而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副刻在墙上的画。
沈知觅微微一痴。顾安华像是注意到不远处飘来的目光,握着笔尖的手一顿,缓缓抬头。
沈知觅连忙收回目光。却没有察觉那先前还冷意纷然的某人,眼底有笑意一闪而逝。
“还不进来?”顾安华淡淡地道。
沈知觅应声进屋,顺便把敞开的门给合上。她的面子可以不要,但是也不能白叫外头的人看笑话啊。
沈知觅来到顾安华身前,两只白皙的小手纠结在身前,活像是做错了事领罚的孩子。
“站那做什么?”顾安华抬眸扫了扫她,语气还是颇冷。
沈知觅双眸眨了眨,软软地道,“夫君...”
话一出口,连沈知觅自己都被惊到,她只是想让自己的态度好一些,所以尽量把声音放的轻柔。没想到,出了嗓音这么的甜...腻。
腻的她自己都忍不住后背寒毛竖起。
房间原本还算平静祥和的气氛骤然僵持。
完了完了,沈知觅伸手扶住自己的眼睛。顾安华这厮怕不是要被她吓死。
果然,笔掉落到桌上的声音响起,发出清晰的‘咔嚓’声。沈知觅壮着胆子把眼睛上的手挪开,见那沾了旧墨的狼毫静静地躺在一张平铺的宣纸上,墨迹横飞在上头,染上点点墨痕。
“过来。”忽然,顾安华对她招手。
沈知觅这回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轻手轻脚地往他身前走了几步。脚步刚一停住,大手顺势在她腰间一搂,沈知觅身子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脖颈间是顾安华温热的吐息,掺杂熟悉的兰花清香。
“再叫声夫君来听听。”顾安华道。
“啊?”沈知觅呆呆地看向他,与他四目相对。顾安华看她沉默,俊逸的眉目再度寒下。
沈知觅回神立马道,“夫君!”
“嗯。”顾安华淡淡地答应道,“磨墨。”
沈知觅愣了愣。
“还不快些。”顾安华催促道。
“好。”沈知觅答应着,拿过放在桌案前的砚台和墨锭。还好砚台和墨锭离的不远,她伸手就能够得到。
美人在怀,顾安华偏头看她认真磨墨的样子,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如三月春风拂过柳梢,畅快的不像话。
光晕透过桌案旁的轩窗,倒映出一抹印子投落在宣旨上,显现出点点光斑。
顾安华没有继续提笔,而是捻起桌案上的一册书卷翻看起来。
屋外还摇曳秋日的寒色,屋内温暖如春,男子手握书卷,女子研墨,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