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抹墨色绣金纹锦袍衣角在眼前飘过的那个瞬间，摊主半阖的眼睛笃然睁开，就连那压低的斗笠都是轻轻一颤。
“这个人...”
“嗯？”绕过墙角，顾安华墨眸眸底暗潮涌动，眼角余光微微向后扫了眼，加快步履。
好家伙，南启帝京除了北唐暗贼的眼线，居然还有人会跟踪他。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确实是不宜跟人交手，还是想办法甩开吧。
怀里的小狐狸挣扎频率愈发剧烈，顾安华抬手摁住它的脑袋，颦眉瞪眼。
“闹？你还想闹？老子现在就给你狐狸皮剥了给沈三做披风！”
话音刚落，小狐狸低低呜咽两声，一缩骨头，软软地身子从顾安华怀里跳下，‘嗖’地往不远处逃窜。
“喂！”顾安华暗骂道，“该死！”说罢，他连忙往狐狸跑走的地方追去。
一直到南启帝京一处阴暗隐秘的角落，小狐狸就停在角落里，屁股坐在地面上，前脚两只狐狸腿乖巧地立在那里，探出舌头跟小狗邀功似地望向顾安华。
刚想上前，顾安华就瞧见那被阴影覆盖的地方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他墨眸微黯。
“白泽，过来！”朝小狐狸招招手，顾安华喊道。
小狐狸毫不犹豫地抬脚扑向顾安华。
狐狸入手，男人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那头戴斗笠的人声音有些沧桑低沉，“这位施主，可能跟在下一叙？”
“不能。”顾安华边往前走边淡淡地答。要不是沈三喜欢这小东西，他才懒得费心思来追！
“施主难道不想知道关于沈三姑娘的一些事吗？”戴斗笠的人忽然道，“比如说，沈三姑娘对你的感情是从何而来。”
顾安华脚步顿住。
戴斗笠的人似乎是笑了笑，“据我所知，顾小将军幼时的身份可不简单。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离开帝京这么多年，哪怕是回京也不曾和沈三姑娘碰过面，为何这次回来，她突然就喜欢上你了呢？”
顾安华回头，墨眸微眯，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戴斗笠的人指指小狐狸，“那东西，原就是我朝露寺的神物。”
顾安华一愣，面具下的眉宇轻颦，“白泽是朝露寺的通灵狐？你是朝露寺的人？”
“白泽？还真是个好名字。”戴斗笠的人忽然大笑起来，“前些日子有幸和你那小媳妇见过一面，要不是小狐神识清明，我朝露寺差点错过圣女。”
“说起来，朝露寺的小圣女和顾小将军渊源可不浅。”戴斗笠的人继续道，“顾小将军也因圣女，和我朝露寺有不可磨灭的缘分呢。”
“本小将军没空在这和你打哑谜。”顾安华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哎...”戴斗笠的人悠悠叹气，“年轻人，都是急性子。”
沈知觅披着一袭烟青色的披风，蹲在小院墙角处摆弄盆栽。
黄昏影后，薄暮晚霞，红彤彤地一片洒落下来，照在她温婉清丽的侧颜上。
万物若是能够有自己的意识，怕亦会感慨这幅难得的画卷。
小院门口本来有人走进，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脚步放缓。
在这泥土忙活大半天，沈知觅拿袖口擦擦额间溢出的细密汗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尽是温和。
“顾小将军。”旁边有丫鬟行礼。
沈知觅擦汗的动作一顿，视线轻轻移动便发现身边遗落的墨色衣角，她一震，惊吓地后脚跟险些被身后的石子绊倒。
顾安华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小将军，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沈知觅起身笑骂道，“站多久了？”
“很久。”顾安华道。
“不出声？”沈知觅挑眉。
顾安华笑笑，“想看看你。”
沈知觅脸一红，娇嗔瞥向他。恰逢顾安华也在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相互触碰到一起。
旁边伺候沈知觅的书棋知画早就在顾安华进来的瞬间，乖巧有眼力见地各自退下。
和顾安华面面相觑，平时他们对视，总是情意绵绵，爱意芳菲。可今日不知为何，两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却多了一丝往日从来没有的尴尬。
“你有话想问我？”
“你有心事？”
顾安华和沈知觅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他们一开口，互相又是一阵尴尬。
默契...他们这无意中培养的默契还真是没谁了。
“你谁先说吧。”顾安华道。
沈知觅点点头，眉宇轻拧，“我想知道叶淮安从前和依依...究竟有过什么。”
此话一出，顾安华墨眸清晰可见的阴沉，一反常态。他对沈知觅素来温柔，难得有这种阴寒有攻击性的气息散发。
“沈三，这话以后不要再问。”顾安华冷冷地道，“我知道你和司徒家两位小姐交好，可叶淮安一样是我兄弟。”
沈知觅眉间皱地更深，“我只是疑惑，依依喜欢的人，是不是就是叶暗令？”
徐家姐妹和叶淮安走后，沈知觅想了很久。记得在司徒国公府，司徒依早就跟沈知觅表明自己心里是有人的。
而那个人，如果不是李旭，那便只能是叶淮安。
叶暗令又和清婷...所以沈知觅现在脑子里头一团乱，她只是想问问顾安华。
“沈知觅！”顾安华低喝，俊颜彻底寒下，“这种话，不能乱说。”
沈知觅委屈地眼眶红肿，“顾安华，你怎么了？”
“我...”意识到自己行为过失以后，顾安华有些无力地扶住额头，“对不起沈三，我不是故意吼你，我...我有些累，先回房歇会儿，今晚上晚膳你自己用吧。”
看那慌乱离去的墨色背影，沈知觅不解。
顾安华回到房里，坐在床沿。伸手入怀，他摸出一块玉石，算不上绝品却也还说得过去，色泽莹润透亮。
上面有一圈浅淡的纹路，略带薄茧指腹轻轻摩挲，顾安华脑中回响那个头戴斗笠之人跟他说的话。
帝京墙角处，顾安华抱着小狐狸嗤笑，“你的一面之词，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我朝露寺通天眼，顾小将军这一身隐藏的武功内力还有这张普通面具可骗不过我们。”戴斗笠之人道，“我若真想害顾小将军和圣女，这消息对北唐来说，可是惊天大秘密。”
顾安华沉默。
“我不逼你，顾小将军可以好好考虑，等想通以后再来找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