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夙哭笑不得。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她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来找他是干嘛？
沈知觅看他是真不知道静姐姐有孕一事儿，就也懒得继续卖关子，道，“皇上，静姐姐有孕了。”
‘哐当。’凤夙袖袍不小心碰到桌案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茶水顺着他的袖口滑落，茶水溅在龙袍上，晕染一片。
“你...你说什么？”用掌心撑住桌子，凤夙半起身激动地看向沈知觅。堂堂南启帝王，此时眉眼间哪还有平日里半分威严，如今就跟个孩子偷到糖吃似的，兴奋地脸色通红。
“静儿真的有喜了吗？”
“这种事情我还能开玩笑不成？”沈知觅想想凤仪宫内司徒静的模样，忽然间有些于心不忍。
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个孩子要是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那着实有点可怜。
“皇上，你是抱着什么态度去看这个孩子的？”沈知觅问道。
对她的问题，凤夙一愣，笑道，“朕还能抱什么态度？静儿有孕，朕自然是高兴。”说着，他瘫坐回椅子上，手有些颤抖地抚上桌案的边缘。
“上次静儿对朕发过脾气以后，朕再没去碰她，没想到...”
“所以之前都是皇上在强迫静姐姐。”沈知觅语气清淡，“皇上，我说的可对？”
凤夙俊颜上的笑意微微僵住，有些疲惫的垂落眼帘，“当初为静儿，朕空置整个后宫。导致到现在朕登基数年无子，现在朝中流言四起，朕只是想护住静儿。”
“只要朕能和静儿有子嗣，朝中那些人便能闭嘴。”
闻言，沈知觅悠悠地叹气，“皇上，静姐姐是什么样子的人，你应该知道。你这么逼迫她，只会适得其反。”
“朕知道。”凤夙睁眼，“既然静儿如今怀有身孕，朕会好好待她们母子。”
静姐姐都不想要那个孩子，皇上你该如何好好待她们？沈知觅苦笑，然后起身将凳子挪到一旁。
“我方才进凤仪宫，闻见宫里一阵浓郁的药味，皇上要是真的为静姐姐和江山社稷考虑，还是多上点心吧。”
药？凤夙脸色一白。静儿如此怨恨他，这药必然不会是安胎药...
“我在宫中耽误的时间够多了，就先退下。”沈知觅行礼道，“但是还是要劝皇上一句，这个孩子的去留总是要静姐姐说了算。皇上是聪明人，该怎么做，希望皇上心中有数。”
因为沈知觅的这番话，凤夙龙颜上的不安和失落倒是消散几分，点头道，“沈三姑娘，多谢你肯将此事告诉朕。”
“皇上不必谢我。”沈知觅叹气，“我不全是为你。”
说起来静姐姐腹中的孩子，还是她和顾安华的小侄子。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静姐姐能够把孩子生下来。
“皇上。”等沈知觅走后，李公公凑上来，刚刚沈知觅说话没刻意压低声音，他也听见了，于是问道，“要不要去凤仪宫看看娘娘。”
去凤仪宫？凤夙心里惆怅，“去看看吧，朕不会再逼静儿。沈知觅说的不错，静儿那性子逼不得。”
“可是皇上。”李公公悲哀地道，“那是您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
要是皇后娘娘不愿意生，那皇上怕是这辈子都难有子嗣。
南启皇室出情种，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儿。
凤夙挥手打断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沉默着走出御书房，一直徒步往凤仪宫方向过去。
李公公无奈，却也只能跟在凤夙的身边陪他走向凤仪宫。
凤仪宫内，还当真如沈知觅所说，药香味久久不散。宫中的窗沿边上，残枝败花被剪落一地。
目视着那被风吹开横飞的枝叶，凤夙藏在龙袍袖口中的五指微微握拳，他朝身侧的李公公瞥了两眼。
李公公会意，招呼着凤仪宫其他守在那的宫女退下。
一时之间，整个宫内，只有凤夙和床幔中若隐若现熟睡的娴静女子。
缓步来到床沿边，凤夙掀开床帘，指尖摩挲在司徒静的面颊。但是目光很快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静儿。”凤夙大手放在司徒静小腹，满足地露出一抹笑，“朕都知道了，朕也知道你不愿意要他。”
“但关于这孩子的去留。”凤夙尽量把控自己的情绪，不让心头的那份受伤展露出来，“朕都听你的...但是不管如何，那都是朕的孩子，朕现在来看看孩子。”
“这许是第一面，许是最后一面...”凤夙声音有些沙哑，连带那双眼眶都慢慢酸涩起来。眼看司徒静翻了个身，有种要醒来的趋势，他连忙收回手疾步走向宫外。
颇有几分逃跑的趋势。
恰时，司徒静睁开双眼，透过床幔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那双眼睛，对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淡漠疏离。而眼下，却因为他这一番话，多了一丝动摇。
朕都听你的。
“唔...”司徒静忙不停又捂住唇角往床沿边上扑过去，脸色苍白地干呕起来。
虽然在吐，可半晌什么东西倒也吐不出来。司徒静疲惫地靠在床榻，抚上小腹迷茫地道，“你是不是在提醒娘，自己想活下来？”
回到盛渊将军府，沈知觅刚一进府门，就看见一袭墨色身影的男子靠在不远处的漆柱上等她。
眨眨眼睛，沈知觅走到他跟前，鼻子一嗅，“你是去...墨山了？而且还见过墨染。”
“沈三，你怎的知道我是去墨山？”顾安华疑惑地问道。
沈知觅笑笑，“有松枝香。”墨山本就在一片树林环绕中，墨染的住处又在南启唯一一片的松枝林深处，从那里出来几乎必然会沾染到松枝香。
“看来沈三以前没少去墨山做客。”顾安华语气吃味地道。
沈知觅耸耸肩膀，“墨山风景秀丽，去做做客不是挺好的吗？”
嗯？顾安华大手在她腰间一搂，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万遍似的，他低头看向怀里神色有点不大对劲的女子，“沈三，心情不好？”
“没有。”沈知觅不敢抬头去和他对视。顾安华实在是太了解她，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她心里头想的东西。
果然，顾安华眼神微微犀利起来，“今天在宫中是不是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