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到宫殿的床榻前,顾安华倚靠在床背一个靠枕上。红娘被他派到东陵王府看江玉燕的胎,受命之前给顾安华做了一张人皮面具。
戴上后,那条疤痕就与易容时无二。此时顾安华瞧见沈知觅双目通红,不由得调笑道,“一点小伤,这么心疼我?”
沈知觅没有言语,只是一双如水波一般的眸子怔怔地盯住他看。
察觉到沈知觅状况有些不大对劲,顾安华这才发现她眉目间气息较之之前早就大不相同。那份清丽更甚,温婉中还隐隐透着一分尊贵。
他微微皱眉,“小姑夫都与你说了?”
沈知觅眼眶一热,蹲在床榻前,嗓子口就跟吃进石子一般磨人,“伤在哪?”
搭在床榻的手臂一收,顾安华摸摸鼻子。
“你可以不受伤的。”沈知觅忽然抿唇道。没有人比她了解顾安华的本事,普通毛贼怎么能够真的一刀砍在他身上?他若动武功,南启内,哪里有刺客能够伤他?
“沈三...”顾安华面色忽然凝重,“有些事情,真的与你无关,你不用将它当成自己的错。”
看到是手臂上的伤,沈知觅也稍稍安心些许。总归没有伤到要害,这一剑划在手臂上和砍在身上,总归是不一样的。
将头枕在顾安华搭落在身旁的手心处,沈知觅沉默下来。
顾安华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之间第一次,互相看着却都说不出半句话。
许久,沈知觅才垂落眼帘,悄声问道,“顾安华,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大概...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顾安华道。
沈知觅一愣,诧异地抬头看他,“怎么会...”北唐公主的身份在南启总归危险,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透露过。
顾安华无奈地摇头道,“沈三,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是容华长公主之子,我娘生前与你娘是过命的交情,盛渊将军府和南族也颇有渊源,我自然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这身份。”
怪不得她上次有意想将身份告诉顾安华,结果被他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这一切,原来都不用她过多说明,他其实...都知道。
沈知觅鼻子一酸,吸气道,“你不恨我?”
他该恨她吧?她是北唐的公主,北唐先帝的生女。那个为了得到南族的力量不惜威迫加害妻女,为了扩大北唐江山把人命当做草芥的北唐帝皇。
这样的父亲,她该如何面对天下人?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恨你什么?”顾安华墨眸光芒一闪,“沈三,你想回北唐吗?”
“不想!”沈知觅就开口答道。回北唐?再回去跟前世一样受折磨么?她在北唐待过,便体会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历经一世,再想起,她还是忍不住脊背寒毛竖起,北唐这恶心的地方,她巴不得灭了才好!
“本小将军就知道你不喜欢北唐。”顾安华笑笑,倏尔又没好气地道,“若你敢向着北唐和本小将军作对,本小将军就...”
“就怎么样?”沈知觅好奇地问道。
能怎么样?顾安华耸耸肩,要换做旁人,他一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将碎尸曝晒三日,再悬挂于帝京城门口于天下示众。
但换做沈三,自己能舍得么?但北唐与他,是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
无论如何,他和沈三绝对再无可能。
“还好。”顾安华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将沈知觅揽在怀里,“还好你的心在本小将军这。”否则失去沈三,他就算能够报完仇怕也是无心在这世间。
“是啊,还好。”顺势靠在他的胸膛,沈知觅听着他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笑道,“顾小将军,你我能在一起,全凭上天垂帘,要是有机会,你该和我去庙里拜拜才行。”
“姻缘结,红线牵,前世今生来续缘...”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顾安华唇角勾起弧度,“沈三啊,我觉得我们是该去庙里拜拜。”
心头微震,沈知觅刚想抬头,旁边就是一阵低低的咳嗽袭来。
不远处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软榻旁边,坐着一个人。叶淮安捂住胸口,咳嗽完,俊颜有些涨红,“不好意思,伤的重,实在没忍住。”
徐清婷小嘴微张,眼睛愣神地看向沈知觅,面色古怪。
沈知觅瞪大眼睛,猛地看向顾安华,“他们怎么在这里?”
“当时我们遇刺,清婷姑娘恰好路过,某人为英雄救美不慎被飞镖刺中。眼下飞镖刚刚被太医取出来,所以暂时无法移动。”顾安华饶有兴致地往榻上一靠,另外一只没有手伤的手臂枕在脑后。
“什么英雄救美。”叶淮安嫌弃地扫向徐清婷,“这臭丫头也算美?本少爷顶多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谁要你救?”徐清婷翻白眼道,“这飞镖又没毒,扎你身上扎我身上不都一样?反正死不了,顶多本姑娘换本姑娘在床上躺着,十天半个月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得了吧。”叶淮安道,“姑娘家身上多个疤痕以后该嫁不出去。”
“你...”被他羞辱的脸色发青,徐清婷挥挥手里的小拳头,磨牙地道,“本姑娘念在你有伤在身,不和你计较先!”
“切。”
沈知觅嘴角抽搐。这么说她和顾安华先前调情的一番话,全都被这两人听到了?
想到这里,她那一贯清丽温婉的容颜,就跟秋日傍晚黄昏的晚霞一般鲜红起来。
“沈三姑娘,你和安华恩爱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用不着害羞。”叶淮安甩甩胳膊,眨眼地道,“不过方才听你们提起北唐,沈三姑娘,你和北唐有什么关系?”
徐清婷也一脸茫然。
这...沈知觅对顾安华投去一个眼神。
顾安华道,“说吧,叶家和徐家与北唐都没有直接恩怨。况且你都嫁到盛渊将军府,就算他北唐寻上门,你都是我顾安华的人!”
沈知觅点点头,起身对软榻处的那两人道,“其实...我亲爹并非左相。”
“这我们知道。”叶淮安半丝意外都没有。左相那个草包要能生出这么个闺女,那才奇怪了吧?像沈家大姑娘,二姑娘,沈简琴沈简音之类的。
先前在南启几乎臭名远扬,那还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