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气糊涂了,刘英想起来一大早连家大郎连有社就来击鼓鸣冤,状告钟长风当街纵马伤人,他已经接下这个案子,十日后公开审理。
平南侯得知此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本以为这事也就是出点银子就能摆平,谁知连牧之竟然把他儿子告上公堂。
若是如此,那此事定会闹大,若是在牵连出钟长风科场舞弊一案,别说他儿子这辈子就完了,就算是他也很难不受牵连。
想到这里平南侯态度也软了下来:“刘大人,我也是一时着急,你别放在心上,犬子当街纵马,确实不妥,刘大人能否居中调和,平南侯府愿意用银子补偿连二公子。”
刘英摇头:“平南侯,你有所不知,连二公子伤势极重,那条腿恐怕要废了,连丞相不会善罢甘休,再说他缺那点银子吗?”
“这……”钟正柏皱眉,“那我那侄儿也断了两条腿,这也就扯平了吧?”
“钟二爷,此话差矣,都是断腿,一个是为救百姓,一个是被群殴,可不一样啊。”
刘英意味深长。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地上带着斑斑血迹,钟长风狼狈的躺在稻草堆上,双腿小腿沾满血迹被夹板固定,鼻青脸肿,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甚是狼狈。
脸上带着红晕,因痛苦而扭曲。
听到锁链的响声,紧闭是双眼倏的睁开,本能的往墙角缩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待看清来人后便放声大哭:“爹,二叔,三叔,他们打我……”
三人走进了看,钟长风虽然狼狈,但身上的伤都被处理过,想参刘英虐待囚犯都不能。
因为觉得愧对苏月娥的缘故,钟正松平日对这个嫡子非常宽和,有求必应,对他的要求只有两个,一是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入朝为官;二是在人前要温和宽厚,不可骄纵刻薄。
平日钟长风也是这么做的,以至于平南侯府的人以及外面人都认为钟长风是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而且学问又好。
钟长风想着,只要得了举人,明年钟长林定能得一个进士给他,便松懈了,原形毕露,只两日的时间就把自己推向深渊。
“爹,怎么办?连有枢他知道了。”
平南侯紧张的漏跳一拍:“他知道什么?”
钟长风毫无风骨,哭的脸都花了:“还能有什么,就是那件事啊。”看了看同来的两位叔父,钟长风终究是没有把舞弊一事说出口。
平南侯瞬间就明白了,抬手就给了刚刚坐起来的儿子一巴掌:“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钟长风也顾不上疼,撑着再度坐起来,摇着平南侯:“怎么办,怎么办?当时大街上,那么多人都听到了,爹快想想办法啊……”
原以为摊上连丞相这个死对头就够糟心的了,没想到这个儿子给了他更大的惊喜,平南侯一时间怒气泛滥,钟正柏和钟正竹云里雾里,不知道父子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钟正柏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
平南侯正在气头上跟弟弟也没好声气:“别问了。”
钟正柏钟正竹面面相觑,他们两个都是庶子,平日对大房的事关注不多,只专心自己的差事,凭科举入仕,十几年时间也从七品小官爬到四品大员,虽比不上平南侯,但乐在自己满足。
左右平南侯的爵位还能世袭一代,又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关系了,大房嫡子当街纵马入狱,此生就有了污点,恐怕和仕途无缘,就是上折子请封世子也困难重重。
庶子钟长林本就不受待见,时不时的挨打,再说有苏月娥在,她怎么能允许世子之位落在庶子头上?再说他跑了不是吗?
两人无辜被呵斥,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后退两步,让他们父子说去吧。
钟正竹淡淡的开口:“既然如此,这里说话不便,那我们回府再说。”
“爹,你要救我呀,牢里又脏又臭,我不想待在这里,爹快救我出去。”
“我的腿疼死了,那庸医都不给我好好看,到现在还疼呢……”
钟长风魔音穿耳般的声音,让平南侯更加烦躁……
问了些细节还要忍受儿子的哭嚎,平南侯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经过,和刘英说的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剩下的就是他的事了,怎么才能平稳渡过这个关键时刻,既不让儿子承担闹市纵马的罪过,又能让连家人闭上嘴。
怎么想事情都很难办,连牧之是他的死对头,从入仕伊始便是,二十多年两人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他就头大,怕是连牧之不会轻易放过他。
平南侯在马车上就想骂人,怎么生了这么个熊孩子!
回到府里,苏月娥在床上,刚刚睡着,钟羽韵和钟羽澜坐在床边守着,钟羽澜用冷水绞了帕子,换下苏月娥额头上的热了的帕子。
两人轻声的给平南侯行礼之后,钟羽澜就发现,老爹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怒火要喷发出来。
一定是事情不顺利。
三十六计走为上。
钟羽韵心事重重,母亲病了她也不好受,弟弟进了大牢她忧虑,一抬头就眼泪汪汪:“父亲,风儿如何了?”
钟羽韵的眼泪瞬间化解了他满眼的戾气,看着体弱娇柔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两条腿都断了。”怕女儿忧虑成疾,平南侯安慰的道,“别担心,一切有为父,你母亲病了,你可不能再倒下。”
钟羽韵重重点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这可如何是好?父亲,不如我做点吃的东西给风儿送去,腿断了可不能大意,万一落下什么毛病,日后仕途可就无望了。”
身有残疾不能入仕。
“父亲,我也去。”怎么说钟长风也是她亲弟弟,探望也是应该的。
不,是必须的。
“那连家二公子呢,情况如何?”
话落,钟羽韵就抱怨的呵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他!”
下一秒,平南侯极为不善的眼神也瞪过来:“你帮着外人?”
“不是我帮着外人,怎么说也是风儿的马先踩断了人家的腿,连丞相官阶比您高一阶,若是咱们不低头,他怎么可能松口?若是连丞相执意追究他的责任,不管是流放还是徒刑,岂不是误了他的前途?”
是,不错,作为一名二品大员跟人低头认错,面子上确实过不去,可也得分时候啊。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话是这么说,可让我给他认错,门也没有!”他和连牧之斗了那么多年不分胜负,这么关键的时候让那个老家伙赢一局,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