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咬了一口海盐焦糖千层,眼睛看着花月白,问:“要是这幅画最终落在你手中,你会如何处置?”
花月白并不知她到底说的什么,只是礼貌地笑着,丁师傅做了简单翻译。
“我吗?”花月白一惊,手指将杯子攥紧,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何问她,只是笑笑。
老太太浑浊的眼球散发着一抹亮,直视着她,“嗯?”
等着她的回答。
花月白看了看坐在老太太身侧的墨一升,只见他微微点头。
花月白思忖片刻,笑着说:“老太太,我这辈子恐怕都买不起这么一副名画,如果今生有幸得见,就已经算是我与它的缘分了。”
老奶奶依旧一脸慈祥,口气不紧不慢,“我只问你,如果你有这样的一幅画,最终有何打算。”
花月白放下杯子,身子超前倾了倾,挺直脊背,将手腕搭在茶桌边缘,“老太太,如果,我要是真有这么一副画的话,我想我也会把它捐献给博物馆的。”
老太太眸光一亮,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
花月白望着她一脸的和蔼皱纹,笑着说:“说实话,我可能不会真的拥有它,所以,想要在博物馆看到它,欣赏到它的美丽,而不是将它一直藏在某个角落,让它像蒙尘的珍珠一样,不见天日。”
“博物馆,可以让更多的人欣赏到它的美。”说完,她轻松一笑。
老太太朝着她摆手,示意坐到她身边,花月白踌躇,墨一升给了她一个微乎其微的点头。
她起身,将凳子挪到墨一升和老太太中间,有些拥挤,甚至能闻到墨一升身上冷凝的薄荷味,她又将身子超老太太的身侧移了半寸。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问:“你认为这幅画值得多少钱?”
这会儿,墨一升直接担任了二人的翻译。
花月白不解,“小墨董,什么意思?”
墨一升目光幽暖,嘴角勾着一丝笑,“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老太太,它是无价之宝啊,可,对于我来说也相当于分文不值。”花月白直抒胸臆。
老太太长满老年斑的手紧了紧花月白的手,“为什么?”
“无价之宝,是它的真实价值,分文不值,是我买不起,买不起的东西对我而言就是无意义,没有价值。”花月白耸肩。
墨一升也心头一热,自己看上的人,果然没错,认识问题独到深刻,将她的话,用意大利语重复了一遍,翻译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拍了拍花月白后背,微凉的手指传递着一抹欣赏。
墨一升又和老太太交谈了一会儿,花月白并没有插话,只是安静的喝着咖啡,老太太也没再问她问题。
墨一升找了个很好的理由,“佛罗伦萨的美术馆,固然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它最好的归宿应该是我国,我国才是这幅画的故乡,会有更多人能看懂它、欣赏它。”
老太太笑着说:“墨,虽然艺术不分国界,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觉得或许你们国家的博物馆更适合它,那里才是它的故乡,才是它散发光芒的地方。”
“走,我带你们先去看看画。”
说完,她打算起身,手臂撑在凳子扶手上,一下没起来,花月白本能地伸手,可,落在半空的手怎么也没有提供帮助,她想起自己姥姥,一个不愿意接受别人帮助的老太太,觉得面前的老太太也是一样的人。
“我可以。”她朝着花月白一笑,不需要帮助。
老太太第二次撑起凳子扶手,站起身。
当这幅千年前的《仕女捣练图》画作,徐徐展开,展现在眼前时,花月白还是难以置信。
她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打扰了画中人,栩栩如生的画中人专注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并不知道有人在欣赏她们。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打在灰黄的纸张上,似要将光明从新带给这群制衣匠人,画面便更加灵动活跃起来。
仿佛眼前不是一副画,是一扇门,一扇跨越千年的门,开门便看到后院的一群侍女有说有笑地劳作。
“我说,一升,你说姑姑要真是收到这么一副画,她会不会兴奋地跳起来。”梁一宽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安静赏画的氛围。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遇事炸毛,活蹦乱跳。”墨一升深情专注望着眼前的画作,并未分心。
楚词将头凑近画作,“真是太美了,看看这人物线条、布局结构,还有行云流水的笔触,真是绝了。”
“怪不得不轻易示人。”
梁一宽扯着楚词胳膊,“楚词,你离它远点,省的喷上口水。”
楚词站直身子,吹了口气,将脸颊一旁的碎发吹的更乱,“姓梁的,我发现你来了一趟外国,嘴真是欠抽了。”
梁一宽本能的向后闪了闪,“我说的是事实。”
楚词摇头不再看他,又将精力投入到画作,不过身子与画作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喜欢什么画?哥哥我买给你。”梁一宽胳膊肘怼着楚词。
“也是这幅。”
“看画,看画。”梁一宽被噎住,这是墨一升看上的画,他抢不过。
看了一会儿,梁一宽觉得没意思,便拉着楚词去门口说话。
花月白还沉浸在画作中,虽然她学过绘画,也看过很多画,但大多数的名画都是在画册中看的,如此近距离的欣赏名画,她简直看不够。
“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她从画作中拽出。
花月白回眸,鼻尖沿着墨一升的衣领划过,蹭的她一阵痒痒,揉了揉鼻头,“比我们前几天看的湿壁画还要美。”
“喜欢吗?”墨一升斜偏着头,声线温柔,一脸期待。
花月白耳朵中仿佛多了一个痒痒虫,从耳膜钻到心底,她怔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墨一升目光灼灼,似要将花月白看穿。
她往后推了一步,扭头,将目光接着投向《仕女捣练图》,“当然喜欢了,你看这画,将人物画的是惟妙惟肖,动作自然不造作……”
她脑中搜罗了一系列的词汇来评价画作,可心思已经在身后的人身上。
墨一升听着她的声音,欣赏着画,心情愉悦。
最终,意大利老太太以一个友谊价卖给了墨一升。
——六千万元。
出了石房子城堡,花月白依旧难以置信,坐在回去的车上,惊呼,“真的吗?六千万买的?”
墨一升点头,“市值1个多亿的画,这已经是白菜价了。”
花月白挑着弯刀眉,开玩笑地说:“你这白菜价,指的是我国一冬天的所有白菜总价吧?”
墨一升嘴角一抹弧度,一本正经的开玩笑,逗她,“我国全年的白菜总价是多少,倒是没人统计过。”
花月白倒吸了口佛罗伦萨的冷空气,他说话真是噎死人不偿命啊!
梁一宽接茬,“楚秘书,这个数据你们总裁办的秘书,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统计统计。”
“少说一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楚词怼道。
梁一宽讪讪一笑,拨拉着一头棕黄色头发,“一升,那个老太太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卖给我们,不会是给我们一副假的吧?”
墨一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我看那个老太太最后在你耳边,还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她说什么了?”梁一宽拿出手机,打算开一局手游。
墨一升没有回答。
不过,老太太的声音还犹在耳,“墨,你要遵守和我的约定。”
一个关于私爱与博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