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又是美好的一天。
起床后,吃过早饭,花月白和花伯母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搭车前往梁家老宅,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后居然越想越乱。
车子停在了老宅门前,这里的门卫认识她,对她恭敬客气。
梁青青出门走亲拜友不在家,冯婆婆也跟着一起凑热闹去了,只剩墨一升一人在家。
严格的来说,还有安保以及佣人,可他们只是梁家的工作人员,并不能算是梁家人。
进到客厅,就看到一身墨色家居服的男子,懒懒地斜在沙发上,细长的狐狸眼透着股慵懒的邪肆。
这种状态的墨一升,花月白有些心动,这样的他是多么平易近人、随和温柔,像一个普通的居家男子,如果,他真是一个和她势均力敌的普通居家男子,她倒是觉得墨一升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恒更在他们俩人之间的是:一个是有着上千亿资产的公子哥,一个是只挣着大几千元工资的打工女。
几千和几千亿之间的遥远距离,应该有银河系那么宽吧。
就算是不看这些,单就外表来看:一个是有着1.88米身高,英俊潇洒的君子,而另一个则是1.68米,姿色平平的丫头,这差距也不止20CM高的身高差,再论长相,一个是能祸国殃民的男版狐狸精,另一个则是放到人堆里就消失的大众脸。
唯一没有太大差距的是:一个国际名校,另一个是国内名校,自己的这点引以为傲的资本,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花月白忙着思考、忙着欣赏,唯独忘了打招呼。
墨一升伸出手拍着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花月白的确是走了过去,可并没坐在他身旁,而是选择他对立面的黑色沙发。
墨一升眼中的慵懒化作一抹温柔笑意,看向她,连语调也懒洋洋了,“今天怎么想起过来找我?”
花月白回答,“哦,原本昨天就该打电话表示感谢的……”
墨一升追问,“那为什么昨天不打?”
“主要是觉得打电话表达不了我的诚意。”花月白捏着挎包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她还有更重要的后半句:今天,特地来这里还东西的。
墨一升头略微偏向一侧,很乐意听她说话,虽然她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调和嗓音也无特色,可她的话落到墨一升的耳中,就像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就是那么舒服美妙。
墨一升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示意她喝茶。
花月白望着面前这张微笑的家居男子脸,心又躁动了一拍,“总之,谢谢您小墨董。”
“还有,证件我收下了,您的东西都在这里。”说着,她将装有手机和钱的黑色背包,推到墨一升面前。
墨一升看都没看一眼,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花月白,“我说过,我墨一升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如果你不喜欢就随意处理掉吧。”
花月白咽了口唾液,一脸严肃认真,“小墨董,您的心意我真的已经收到,可,这东西……”
墨一升身子向前挪了挪,双臂撑在茶几上,表情极其严肃认真,“是吗?我的心意你收到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长形茶几,可,花月白依然感受到一股强压气息扑面而来,将周身的空气都压缩稀薄了,她呼吸一滞,胸腔好似一个闷鼓,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沉。
心意……
收到了吗?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了序,心湖荡起的涟漪层层起、波波高,久久不散。
明明刚才还是家居男子模样,怎么一下子又严肃认真了。
花月白蹙了蹙眉,继而又咽了两口唾液,呵呵一笑,“当然啊,当然,可您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你不知道,我这人啊,最怕占别人便宜了。”
墨一升已经将她看穿,他也不着急,愿意和她慢慢磨,闷声一笑,又坐回了沙发,漫不经心地说:“我现在知道了,你最不喜欢占人便宜,还有……”
他语气一滞,声音暂停了两秒,而后,说:“我想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你回去后要再好好想想。”
花月白继续笑着,笑的两个眉毛都一高一低了,她怎么能没想法,可,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声音不大,底气不足,明显她是吃了人家的,还拿了人家的。
“在我这里,你不用有此顾虑。”墨一升语气始终懒懒,想到那次偷吻,她的嘴确实软,还有些甜。
花月白可不这么想,正因为在他这里,才要顾虑更多才对。
不等花月白在与他过多纠缠这些细枝末节,墨一升开口说:“我一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花月白只是来还东西的,并不想和他一起去什么地方。
墨一升问:“可是什么?”
花月白挑了挑弯刀眉,“可是,我还有事儿。”
“你今天来我这里之前,不是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排开了?”墨一升的话像一把武器,生生将人逼到角落,不给人反击的机会。
花月白嘴巴张了又合,无语,他已将自己底牌看透。
墨一升站起身,走到花月白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指着她身上的正红色毛呢外套,“这件衣服太艳了,我让刘嫂给你找一件素净点的。”
花月白仰视着,“去哪啊?我这衣服……”
她看着身上的这件正红色外套,这还是墨一升给她准备的过年衣服,又望了望桌上的那个黑色皮包,以及皮包中的手机,都是墨一升给她准备的。
怎么哪儿、哪儿都是墨一升啊!
即便是她躲着他,一推再退,可她的生活中好像他的影子已无处不在。
她还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开口,看来真的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墨一升回过头,不是商量的语气,“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花月白已经换好了衣服,一件藏青色羊绒风衣,跟墨一升的风衣款式基本相同。
从车库中开了一辆黑色路虎,载着花月白,出门了。
一路上,俩人并没说什么话。
车子出了市区,停在郊区的一家纸扎店门口。
墨一升进店,选购了一束纸扎白色邹菊,从他严肃的神情中,花月白读出来一种落寞,从所购买物品来看,猜到要去看望一位故者。
只是,让她猜不透的是:为什么,墨一升让她跟着一起去看一位逝者,一位她并不认识的逝者,这样子,难道不会有什么不妥吗?
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可,终究没有问一句话。
他不说总有他的道理。
车子继续行进,行到北江西郊一处山脚下,盘山的道路甚是逶迤曲折,车子也随着路的方向转着弯的七绕八拐,终于,停在半山腰的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停车场。
两人下车,沿着山路继续行进,一个转角,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排排的墓碑,整整齐齐的码在层峦叠峰处,甚为壮观,花月白心一惊,感受到一股阴风扫过脸庞,有些冷,不自觉的紧了紧围巾。
抬眼望了望四周,空寂、空旷,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墓地的话,倒是一处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墨一升走在前,花月白走在后,今天阳光温暖明媚,两人的影子交叠的律动着。尽管,花月白脑中有一万个为什么,可,始终没有开口问出一个字。
墨一升终于停下了脚步,将纸扎白菊花束放在一块墓碑前,静默的站在那里。
花月白望着墓碑上那张青春气息铺面的脸庞,这么年轻就已经去世3年了,觉得甚为惋惜。
廖婷婷,死在20岁的花季年龄,她和墨一升到底是什么关系哪?墨一升为什么要拉她花月白过来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已故之人?她怎么这么年轻就去世了?难道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吗?这些问题一个个地从花月白的胸中冒出来,涌入到她的脑中,可是她思考不出答案。
“花月白,你去车中拿包烟。”墨一升的声音突然响起,深沉落寞。
花月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将车钥匙递到她手中,她点头答应,离开。虽然来到了墓地,可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只因,墓地里并没她要悲伤的人。
花月白走后,墨一升隔着墓碑对逝者诉说:“婷婷,我来看你了。”
一种惆怅将空气凝噎!
“我们认识差不多有20年了,可,我们依然错过了很多,跟你谈恋爱的两年间,我真的很快乐,而今,你离开我也有三年的时间。你的离去,使得我这一生彻底和你错过,本以为,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了,直到遇见了花月白……”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哽咽,无法继续说下去,喉结不自觉的上下动了动,整顿好情绪后,接着说:“对,我遇到了花月白,今天带她来这里……”
刚刚调整好的情绪又被他自己打乱,他有些说不下去,蹲下身子,手轻轻的抚摸着逝者墓碑,然后喃喃低诉:“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跟你道个别,希望你原谅我,希望你在天堂依然快乐!”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的记忆有些错乱。
记忆中的小女孩,记忆中的笑脸,记忆在逐渐模糊。
旧的希望、勇气、信念与爱,都拓印在了墓志铭的背面,一个转身,阳光直接撒满脸颊,一种温暖袭上心头。
万千的重量与过去,在消逝。
希望的明天和爱情,已到来。
……
花月白在车里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烟。
“原来墨一升抽这个牌子的烟啊!”她拿了一盒软包中华,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稍做休息。
她也明白,墨一升并不是真需要抽烟,可能就是找个理由支开自己,可能是对逝者有些话要说吧。
她有些无聊,刷起手机,头条就是北宁江栈道路上的踩踏事故。
一段视频,人山人海的人浪,乌压压的简直如蝗虫飞过、万马奔腾。
“我嘞个亲额娘啊,这么恐怖吗?”
“下次再也不去凑热闹了,简直就是在用生命参与热闹啊!”
到现在居然还有点后怕,又刷了几条相关新闻。
【导致踩踏事故的罪魁祸首——明远集团至今不作为】
【谁来为这场烟花秀买单。】
【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烟花秀】
……
随后,又刷了几条朋友圈,看到楚词下海潜水照,随手点了个赞,并附赠了一条留言。
【阿楚姑娘,海南玩的很嗨啊,养膘了吗?】
楚词也正百无聊赖,闲着看手机,便秒回了信息:
【还行吧,这几天膘倒是没养,就是晒成黑妞了!】
花月白看到手机上的信息,闷声一笑,又发送了条信息:
【怎么可能,你可是天生丽质芙蓉脂的雪白肌肤。】
楚词回复:
【你这彩虹屁,让我闻到了五颜六色的香气!】
【我说的是真的,海南的太阳真不是盖的,即便是冬日也毒辣毒辣的!】
花月白打字飞快,在屏幕上敲击了一行字:
【没事,小麦色的肌肤是健康美的体现。】
楚词回复:
【不说我了,你的事儿,怎么样了?】
花月白本来还兴奋的笑脸,一下子垮掉。
【哎,不说还好,越说越气人,那个制衣老匠人简直就是怪人一个,不过,我已经换了策略,相信一定能搞定。】
楚词回复:
【二小姐,加油!】
文字后,还附赠了几个加油的表情包,各种搞笑模样。
花月白一边笑,一边从手机里找寻表情包,还没有来得及回复楚词,就听几声敲车窗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墨一升。
她迅速收起手机,下了车。
墨一升一脸落寞中透着几分倦意,发丝也被冬日冷风吹的略微凌乱,眼角微红,似乎还氤氲着水汽,望着这样的墨一升,花月白不自觉的心头一紧,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手中软包中华烟递给他。
墨一升接过烟,抽出一根,捏在手中,“打火机也在车里。”
花月白又从车里找到一个乌黑金壳打火机,准备递给他,可他仿佛并没有要接的打算。
他薄唇咬着烟,头略略低了低,凑到打火机旁,花月白有些楞住,他的气息落在她手背上,绒绒痒痒,她身子不由的轻轻一颤,握着打火机的手,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似一只受惊的兔子,连惊诧都透着可爱。
他如青海湖般的眸子中藏着花月白的倩影。
花月白眼中星辰般的光芒投射到他的面颊。
四目相对、一阵涟漪、情愫暗生、心照不宣!
沉默是沉默者的通行证,爱情是相爱者的墓志铭。
沉默在二人视线上荡秋千,爱情在二人视线上走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