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风是热的,蝉是燥的,花月白的手心滋生了一层细密的汗,黏黏的、腻腻的,如同一个小时前的那个深吻,黏腻中透着丝甜,总使人不自觉的回想。
正在她愣神之际,手关节处传来一股力道,像揪住了她的心。
头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想什么哪?”
“噢,没什么,走吧。”花月白知道半个月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探头朝远处望去,已经不见楚词、梁一宽身影,才拽着墨一升的手,走向6号公寓。
刚到楼口,就见一人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拿着手机,一步三晃吊儿郎当的从楼中走出,花月白连忙将墨一升推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每次关键时刻总能碰到这个小祖宗,看来与他天生犯冲。
与此同时,梁一宽也看到了他们,挥手,道:“一升,干嘛去了?刚敲了你房门半天。”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站着不动的花月白,不怀好意的问,“你们两个怎么又在一起?难不成约会去了?”
“刚巧碰上。”花月白抢答,心想:这个小祖宗是属算盘的嘛?她已经和墨一升拉开了距离,他怎么还能看出是约会。
墨一升没有解释,也不在意花月白的回答。他做什么事情、和谁在一起,从没在意过别人看法,更不会向他人解释。
“一升,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嘛啦?”梁一宽已经走至他身侧,势要问清楚。
墨一升实话实说:“吃饭。”
梁一宽点头,侧身又问:“你哪?”
花月白随意直了一个方向,“我去买东西。”
墨一升扭头看着她,看来真不善于撒谎,买东西?空手而归吗?梁一宽也注意到她两手空空。
花月白心中着急:又没事给自己挖坑,这坑要怎么填?开口结结巴巴,“我,我……我买的冰激凌吃完了。”
说完,她用手做扇,扇着羞红的脸,扇不出多少风,却是化解尴尬的有效动作。
梁一宽脑中八卦炉早已沸腾,“一升,我现在刚巧有时间,去你那里坐坐?”
“我没时间。”墨一升拒绝后,抬腿朝着楼道走去。
梁一宽紧追了两步,“我想与你说说,明天‘陌上白云’珠宝品牌发布会的事儿……”
“工作的事儿,下班不谈。”墨一升头也没回,已经走到了电梯口。
电梯门开,墨一升说:“花月白,你不上来?”
“噢!”花月白头低低的垂着,声音不大。
“俩人没猫腻才怪。”望着已经关上的电梯门,梁一宽摇了摇头,走了。
电梯里,墨一升看着离他两步开外的人,眉角一挑,挪了过去。
花月白抬头一笑,脚步没动,身子却偏了两分。
“花月白,你好像有些怕我?”墨一升每次靠近,她好像都在躲闪,即便现在二人已经明确了关系,她依然侧开了身子。
花月白清了清嗓子,音色干纯,“怕,倒不怕,只是有些不习惯。”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和自己如此的亲昵,总让她不自觉的想要拉开距离,可,回头自己一个人时,却又想要靠近。
墨一升一把将她揽入怀,抚摸她头,“那你要多多练习才好,这样能更快的进入角色。”
花月白耳边传来一阵如鼓的心跳声,仿佛是他的,又是她的,心里也蒙上一层细密的想法,习题需要练习才能孰能生巧,开车需要练习才能行驶安全,英文需要练习才能对答如流,可,恋爱这种事情也能吗?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在进入一段亲昵的男女关系时,男人仿佛从来都是快速适应的那个,而女孩子的心思则要细腻盈润的多,适应的有些慢。
与墨一升分别后,进入公寓,花月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词,她依旧如往常一样,花月白便也就收了心思,简单聊了两句后,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独自一人时,她反倒没一丝一毫睡意,想着今晚种种,她跟墨一升稀里糊涂的确立了恋爱关系,让她有些缓不过来神,她灵魂还在昨日火车上,可,人却到了今晚的站点,还拿了一张身份标签的车票——墨一升女友。
想的更多却是楚词,楚词可以说是她工作以来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给以她很多帮助、照顾,住的这间屋子,睡得这张床,甚至连桌上的这杯水都是楚词提供的,她们之间有太多欢乐时光。衣橱里为她做的裙装,已经睡着,共同养育的鹦鹉鱼、孔雀鱼,还在浴缸里秘密私语,一起买的龙舌兰、仙人掌似保镖一样,伫立在阳台守护着她俩!
可,她刚结交的男友墨一升,却是楚词心心念念的人。
这种难题摆在她面前,一边是闺蜜,一边是男友,千古难题,几乎一小半女生都会遇见。无非就是:闺蜜抢了男友,或抢了闺蜜男友。花月白还好,没有抢闺蜜男友,只是和闺蜜爱上了同一人。
该怎么解决?她问自己,不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或者“女友和老妈都掉到水里”简单。可,一生中总会遇难以抉择、左右为难的事情,鱼与熊掌就看你想要哪个,哪个最重要。明显,她比较贪心,因为她爱情和友谊她都想要。
心中仍在纠结,其实她已做出选择,成为墨一升女友的那一刻,就已站在楚词的对立面。该用什么方式、什么话语告知、解释给楚词听?墨一升不需向楚词解释,可花月白需要,想要给楚词一个解释。向她摊牌,以诚相待,与其让楚词被动从别人口中道听途说,不如主动告知。楚词应该可以理解吧,理解也好、放弃也罢,这场战役的主动权在楚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真诚待友。爱情本来就莫名其妙,不是谦让就能得到的,想明白了、弄清楚了,花月白渐渐睡去。
早上是被一条短信提示声音叫醒的,非常简单,就一句话。
【花月白,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两人还在用短信联系,虽有微信,可,墨一升习惯了用短信与她联系,因为一开始,就是用短信在联系。
这不是一条商量短信,不是在问,而是直接霸道表述。
花月白性格中也有着倔强,看到这条信息第一反应就是:凭什么?为什么连问都不问?
她拨拉了两下头发,坐起身,靠在床头柜上,手指在手机屏上点的迅速,回复:
【今晚家中有事。】
隔壁墨一升已经看到短信。他并没有早晨醒来看手机习惯,一般都是早餐过后,开始看手机、处理事务。可,今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和花月白共进晚餐。因为,白天还要忙‘陌上白云’珠宝品牌发布会的事儿,除此之外还有集团日常事务,只有晚上有时间。
望着黑黑的手机屏,墨一升心情有点小失落,不过,他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马上动手,第二条短信走起。
【那好,下班我送你。】
花月白拄着胳膊肘,望着手机,喃喃自语,“这种霸道性格,我可不喜欢。”
好半天,才回复了个【好】
她到现在还在想,怎么就做了他女友,太突然,太不真实。正如墨一升所说:“她花月白并不特别”,“只是对他有些特别”。
到底哪些方面特别?她觉得需要冷静冷静。
墨一升可并不需要冷静,他已经冷静了一段时间,可越是冷静,感情越是炽热。花月白这个名字,她这个人,缠了他好一段时间,他决定顺从内心,去爱一场。一个冷性格的人,内心突然有了一种炽热感情,他内心的这团火势要将花月白也燃烧。
花月白起床,不再胡思乱想,洗漱完毕后,看到楚词坐在芭比粉沙发上,一副睡眼惺忪,头发毛扎扎,大眼无神的样子,手里还拿着半拉青苹果啃着。
“楚词,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点事。”花月白站在洗漱间门口处,声淡淡,她决定这个周末,向楚词坦白,她也不想瞒着,更不想楚词从别人口中知道她的事。
楚词咬着苹果,不慎在意,“嗯,这个周末,梁一宽约了我去香草湖高尔夫球场打球,特地让我问问看你有没有时间?”
“好,可,我不会打高尔夫。”花月白没想到梁一宽居然邀她打高尔夫,心中疑惑丛生,可也只是一闪而过。
楚词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没事,那里有专业教练。”
对于梁一宽特地邀请花月白,楚词还停留在他鬼扯的“人多热闹”、“你的朋友就是我梁一宽的朋友”等说辞层面。
梁一宽之所以组织这次高尔夫之行,其目的有三,其一,是能和楚词一起共度周末;第二,看看墨一升对花月白的真实态度;最后,完成一次商务接待活动。这种一箭三雕的事情,既能完成工作,又不影响自己私生活,还能满足一个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心,岂不是美哉快哉。果然,他身体里流淌着资本家的血,榨干一切,利用一切,得到一切。一件事情,能利用两次绝不只利用一次。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临下班时,花月白又想起早上的短信,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一升,我加个班,晚会走。】
很快,便收到一个简短回复:
【好】
真是短的不能在短了,再短就只有笔顺了,笔顺表达不了完整意义。
花月白又忙活了一会儿,约莫半小时后,收拾好办公桌,拎起挎包,乘上电梯,直接到了地下车库,看到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迈巴赫,打开副驾驶车门,看到司机张斌在驾驶位上,而墨一升坐在后座。
“坐到后座上来。”懒懒的腔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疲色。
花月白关了副驾驶的门,坐上了后座。上车后,墨一升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手想往回缩,可,动作刚起了个头,便又停了,手就任由墨一升握着,抬头看向他,他倒是意兴阑珊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里散射着宠溺的芒,扎入花月白的心中,心一紧,手也紧了紧,回握着墨一升。
墨一升低沉一笑,将她的人往他身侧带了带,“今天有点累了,所以让张斌开车。”
“嗯,如果你累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花月白的衣服与他的衣服挨着,黑白衣料界限不明,挤成一段不规则弧线,似没有边界的爱情。
“不碍事。”墨一升搂着她的肩。
车子已经发动,花月白没再说话,既然他真心相送她回家,她也不想太矫情。
墨一升简单问了几句,无非就是她今日工作、餐食等情况。花月白看着他好似确实累,便也没再多说话,想让他多休息休息。后半程,墨一升真的闭目养神,花月白本想抽了手看会儿手机,奈何,他闭着眼也紧拽着她的手,便也就由着他拉着,两个人就这样手牵手,一路静默来到红星家属院小区。
下车后,墨一升一个摸头杀,“明天早上,我接你上班。”
“不用,不用,你家离这里太远了。”花月白摆手,一来,不想麻烦他,二来,怕他太累,她家离公司真的挺远的。
“让司机接你。”
“真的不用,我坐地铁既快又便捷。”
“那好,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刚谈恋爱的人,总是想多粘在一起,哪怕就是吃个饭,只看着她,心情也是好的。
“明天再说吧。”花月白还想让自己在冷静冷静,这爱情来得突然又炽热,她想给自己多点空间。
墨一升眸光一暗,神情不悦。
花月白笑了笑,改口道:“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一起吃饭吧。”
“不行,看来你应该换个轻松点的岗位,你不能老加班,老加班我还怎么谈恋爱?”墨一升以为她是工作忙,毕竟她以前就常常加班。
花月白肩膀一垂,无奈一笑,“一升,真的不用。”
“要不要换到我身边工作,这样我上班时心情会很好。”墨一升头一歪,探着身子又向她靠近了一寸。
花月白弯刀眉一条,笑着拒绝,“我的工作也是有价值的好吧,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
两个新的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一个人的家门口没完没了的道别,没个结束。
司机张斌在车里透过后视镜,直摇头,墨一升,他们的小墨董居然也有这么多的话,居然能转成这么墨迹的性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肯定是不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