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一时间陷入了沉静,落叶可闻。
滴答、滴答、滴滴答,时间沿着墙面飞檐走壁的跑了一圈,白欣怡突然放声大哭,哭的气势汹汹、声泪俱下,“一升,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这些年,我为了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看不见吗?”
白欣怡终于祭出终极武器——放声大哭,她知道墨一升最受不了女人哭。
“你上哪所学校,我就跟着你上哪所学校,你喜欢蓝球,我哪怕很讨厌也会让自己做足功课,只为和你聊天时,能有几句共同的话语。”
可悲的是白欣怡不懂得,爱人要先爱己的道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往下坠,身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手指着不知是整容,还是愤怒而变形的脸,继续歇斯里地,“我按着你喜欢的女人样貌整成了这样,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又喜欢上了另外模样的女人。”
她本来有一双丹凤眼,虽不特别好看,可,自有一番韵味。自,墨一升几年前有了初恋女友后,白欣怡便仿着他女友样貌整成了欧式大双眼皮,鼻子也隆高了,五官中有两处非原装。
墨一升果然烦躁的不行,他点了一支烟,听了她好长一段的赘述,望着她的脸确实有几分像他的前女友,心里更烦了,掐灭了烟头,道:“我喜欢的向来不是女人的容貌。”
白欣怡一怔楞,哭泣也跟着断了,再接上便真成了演戏,表情不受控制的变作了笑,“哈哈,哈哈,真是个笑话,哪有男人不喜欢相貌美的女子?你看看我,看看我这张脸,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她和墨一升初恋女友婷婷,外形上的确有几分相似,也只是皮相相似,婷婷是一张纯洁无辜的脸,可,白欣怡这张假脸,却是一张充满欲望的脸,脸上每条细纹都充斥着沟壑难填的意味。她肤浅的认知观又怎会懂得,有趣的灵魂才更可爱,值得被爱。
墨一升没再理会她。至于卦文、“唯有白”的流言,他也不屑一顾,他从没在意过流言蜚语。对于一个悟性低、又迷失自我的人,他又有什么可再说的。
白欣怡的可悲还在于,被她父亲白景年一手打造成了一款适合墨一升的产品。可,这也只是白景年一厢情愿、自认为适合。小时候,墨一升学钢琴,白欣怡就被白景年要求学习钢琴;墨一升奥数和理科都很好,纵使白欣怡对文科更感兴趣,仍然被白景年责令学习理科,久而久之,白欣怡也就默认了、顺从了白景年的选择。
长大后,白欣怡也不自觉的做出这种选择,她已习惯。习惯选择着墨一升的选择,即便她讨厌篮球,厌恶金融,可依然追随着他的脚步。潜移默化的力量简直太可怕了,会让人失去选择的能力,甚至屈从于它,白欣怡就已经做了“习惯”的奴隶。
墨一升声色俱厉,“白总监,我最后说一句,对花月白,你最好不要再动什么心思,你出去吧。”
白欣怡咯咯地笑着,留着泪,这可能就是悲极生乐的表现吧,她已疯狂,“一升,我以为我会等到你,我以为我站在你身旁,你终究会看到我,原来我错了,从开始就错了,而且,错的多么离谱、多么可笑。”
墨一升不予理会,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白欣怡放生大笑,“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你不能不顾及那封卦文、滨江白氏,否则你们墨家将会遭遇灭顶之灾。”
听闻此话,他一怒之下摔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目光狠厉,“墨家的事儿,还是不用你费心了,白欣怡,你现在变得这么卑劣了吗,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卑劣?”白欣怡有些难以置信,她在他心中不止成了白总监,还成了一个有卑劣品行的人。
“我从没有做对不起你,你们墨家的任何事。”白欣怡吼着,没了力气,瘫坐在地板上。
“对别人哪?楚词公寓门口的包裹是你放的吧?”
前段时间,小棺材和死老鼠事件,墨一升已经调查清楚,是白欣怡指示她爸秘书肖成成干得。当然,调查清楚的还有春季运动会场‘一箭之仇’的前因后果。之所以并没有戳穿和揭发此事,只因此事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不屑于掺和。
白欣怡瞳孔惊惧,“不、不……”她摇头否定。
墨一升走向她,开口道:“我以前还觉得你人虽不咋样,品性底色还算纯良,现在看来,还真是卑鄙不堪啊。”
白欣怡一把拽住他裤脚,“一升,一升,你听我说,楚词那丫头在射箭场让我难堪,哦,不,不,她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墨一升用力一蹬,甩开了她,俯视着她,“我不管你对他人如何,如果,再敢动花月白一根头发丝,我就让你们全家都不好受。”
说完,他摔门而出,白欣怡终于不再发狂,带着气急败坏、不甘离去。
……
夏风闷热、知了聒噪,即便是落日黄昏后,树叶也蔫了吧唧懒懒地贴覆在枝杈上,似男人大腿上沾了汗水的体毛,曲溜、浓密、潦草。
空气里满是夏天的味道,粘稠、潮闷、夸张。
西京西郊的桃源山庄复式公寓内,空调将屋内隔成了一处凉爽的空间,白未央盘腿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网路上的新闻、帖子,一条有关墨氏家族的帖子闯入眼帘,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点动鼠标,打开页面。
“爱你一生不悔”的网友,发了一个段文字:
【墨氏是一个被诅咒的家族,墨即墨色的意思。无论这个家族拥有怎样的权柄、荣耀和财富,如果遇不见属于他们的那道白光,终将会被墨色吞没一切,唯有白,唯有白氏能拯救墨氏与水火之中。】
底下评论一片喧哗、好不热闹,网友打工者龙猫:
【果然啊,早就听到过白呀、黑呀的传闻,我靠,原来是这么个大料啊!】
戴红帽的大灰狼:
【这也太鬼扯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玩意,一看就是瞎扯、胡诌。】
追爱的风: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越是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越会被这种大家族所信奉,说不定他们这泼天的财富,就是祖辈拿某种东西唤来的,最终还要应验在子孙后辈的身上。】
苍蝇专盯无缝的蛋:
【我倒是听说过很多大家族的秘辛,像点七星灯、以阳寿换财富等好多秘辛,这点料还都属于小儿科范畴。】
琵琶行远方:
【咱们小老百姓还初一抢头香,初二转风车,初三摄太岁,惊蛰打小人,何况是这种大财大势的大家族。】
古道悠悠长:
【政客养鲤鱼,商人拜财神,都是图个吉利,无可厚非,可这种拿子孙蒙荫换财富的说法,也太可怕了吧。】
看到这里,白未央忍不住大叫,“天哪,天哪,天哪……”
“姐,姐,你快过来看看。”她吃了一嘴巴的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白翘楚放下最新刊“国际珠宝”,淡定从容地优雅走来。
白未央将笔记本电脑,调转方向,页面停留在刚刚浏览的网页。
白翘楚扫了两眼,淡淡地说:“未央,早点睡吧,明天你不是还和蒋阿姨约好一起打球的嘛?”
蒋阿姨,指的是鲁正南妈妈蒋丽珠。
前一段时间,蒋丽珠滨江之行认识她们姐妹二人,得知她们最近常住西京,便隔三差五的约着打球、吃饭、逛街。姐姐因工作缘故不常参加,妹妹正是暑假阶段,便经常会被拉去打高尔夫、逛花市、参加宴会。
“姐,你就没从这些信息中嗅到什么味道吗?”白未央言辞激昂,语调也九曲十八地拐了几个弯。
白翘楚当然明白她所说何事,面不改色地指着满阳台花花草草岔开话题,“我倒是在咱这屋子中嗅到浓浓花香味。”
“你跟蒋阿姨出去买东西就买吧,可,也没有必要买这么多,阳台都快盛不下了。”
最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一个小姑娘,学的又是法律专业,信这些有的没的流言蜚语,干什么?”
今天下午,白未央和蒋丽珠一起逛花卉市场,结果买了几十盆花草。
白未央起身,绕到她姐身后,拢着脖子撒娇,“姐,我这都是为了装点房间,你看被装点后的房间,是不是花团锦簇、生机盎然了很多。”
“不过……”一个转折,她将话题拉回,“姐,我当时就纳闷,咱们白云集团怎么就硬生生被京都墨氏看上,还成了战略合作伙伴,他们图的是什么?原来图的我们家姓氏啊?图的是你啊?”
被说中心事,白翘楚走开,到饮水机处,接了一杯凉水捧在手心,“你小孩子在胡说什么,越说越不靠谱,咱们两家只是合作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白未央不依不饶,“咱们两家,我们白家什么时候跟他墨家成了咱们了,依我看啊,那个墨什么、墨一什么来着?“
白翘楚脱口而出,“墨一升。”
白未央点着头,认真地说:”对,墨一升,我看他人长的还行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种斗鸡遛狗、沾花惹草、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好。”
白翘楚喝一口水,润了润嗓子,“他倒是没有那些不良品性,人品行端正、精明强干,就是性子淡些,话少些。”
白未央摇了摇手指,夺过她姐的水杯,一饮而尽,“姐,你呀,你千万不要被这种小白脸给骗了,他哪里有什么才能啊,不就是仗着家里的资本、长辈做靠山,才能在商业金融圈混的风生水起吗?性子淡、话少就是在装逼,装的高冷、难以靠近,这种人,我们在商场上见的还少吗?”
别看她人不大,鬼主意、妖思想,那是一套一套的,如果她出一本“男人的花花肠子”之类书籍,必定能丰收大麦。
白翘楚瞥了她一眼,摇头,道:“未央,你对他有成见吧,有家室、有资本的人确实不少,可,能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在商场有建树、有成绩的,恐怕不多吧。”
墨一升年纪轻轻就已混入一流青年企业家行列,绝不单单靠家中老底,本人能力、双商也都在线。
白未央笑了笑,“姐,我看你啊,就是被他给迷住了,也不算坏事,等我给你摸摸他的老底后,咱们在讨论他的事吧。”
白翘楚摇头一笑。
“哎呀,烦死了,那个蒋阿姨,还真是热情,隔三差五送吃的不说,还老约我们打球、参加派对、聚会,她难道不用工作吗?律师事务所难道不忙吗?”白未央合上笔记本,双臂抱拳置于脑后,发牢骚。
白翘楚坐在她身旁,语重心长地说:“既然蒋阿姨是妈妈故友,又对咱们如此照顾,在西京这个地界,她要尽地主之谊,我们何乐而不为哪?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以后用得着人家的地方还多哪,权当在积累人脉了。”
白未央无奈表情爬满脸庞,双手一摊,“要不是蒋阿姨是律所合伙人,我才不愿意去参加无用的社交活动哪。”
蒋丽珠是鲁戈律所高级合伙人,也是律所的拥有者,白未央学的是法律,无论是考取公务员还是做律师,都需要她的人脉关系。
“罢了、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着逛也挺好的,至少这些天我基本上已经成了半个西京通了。”一段黄梅戏唱腔,配着旋转姿态,白未央将精灵古怪完美演绎。
一段天旋地转时光,白未央指着阳台茉莉,“姐,茉莉这种花最是娇贵,你要精心呵护照顾啊,咱家的天然空气新鲜剂就靠它啦。”
几盆白色茉莉花,蓓蕾初绽、芬芳馥郁,摇曳在阳台的夏风中。
下午,买花时,她被鲁正南嫌弃:说什么一盆花是艳、两盆花是美、三盆花以上全是俗。为此,白未央心中下起一阵不爽的大暴雨,可,她依旧笑语嫣然,满不在乎!干脆,便做个大俗特俗之人,足足买了几十盆花卉,除了茉莉,还有海棠、邹菊、多肉、仙人球,阳台直接变作了花房。
这下,可害惨了鲁正南,他作为专职司机,本就不情不愿,得罪了白未央,直接变作了搬花匠。买过花后,蒋丽珠临时有事打车走了,鲁正南送白未央回家。回到桃源山庄公寓,白未央自然没有动手搬这些花花草草,盆盆罐罐。鲁正南上楼下楼,足足十几趟才搬完。白未央当时的心情和屋中花一样,芬芳盛开、绚烂多彩。
鲁正南在心中种下一个仇恨的花草结,恨只恨这张嘴,不经意间得罪了一个女人中的小人。他此刻正躺在床上,愤愤不已,耿耿不平,感叹:“孔子说的果然不错,这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白未央就是女人中的小人,不过,没有关系,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何况才刚刚开始,以后大学一个学校,有的是机会报仇。”
又想起说这话的花月白,她到底考虑好了没有,每天不是拒绝就是躲,可,感情的事儿,是能躲开的吗?拒绝自己的理由一次比一次蹩脚。
想到此,他拿起电话拨了个视频,‘叮叮、叮叮当……’,就在他等的失去信心时,手机屏幕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可又有些模糊。
“干嘛?”花月白脸上覆着一张面膜,声音含混,唯有一双细长眼明亮如丝。
“想你了呗。”鲁正南趴在床上,胸膛下垫了一个软枕。
“嗯。”花月白对着手机屏幕调整面膜。
鲁正南看她没什么反应,腾地做起身,“小花老师,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想你了。”
“嗯,知道。”
“你怎么没反应啊?”
“难道我该有什么反应吗?”
鲁正南被她的话打击的有点蔫,“好吧,有反应了才不正常,对了,我今天逛花市了,给你带了盆花儿,什么时候送给你。”
“不用,你替我养着吧。”花月白虽然姓花,可是,她与花的缘分也仅限于她的姓氏,别说名贵花草,就算是吊兰、仙人掌这种植物她也能养死。
“那好,等这盆花儿生了孩子之后,我把孩子给你,孩儿它娘我留着。”鲁正南说的一脸亢奋,觉得自己简直脑子灵光乍现,花花草草都能扯出一出‘去子留母’的大戏。
花月白没忍住,脸上的面膜皱了,“植物不能说是生孩子、繁殖,它们那叫做扦插、嫁接、播种、压条好吗?”
这人没有学过生物吗?
“不重要。”鲁正南脸上还挂着少年郎的笑容,明媚清澈、富有活力,“重要的是它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少年,您的脑回路果然清奇,姐姐我佩服的五体投地。”说话间,花月白双手高举过头顶,呈膜拜式的下滑至沙发垫子上。
鲁正南也是同样的动作。
“你这是干嘛?”
“诚如你所见,学你啊。”
“神经病。”
“跟你学的。”
“别贫了,姐姐我明天还要上班,拜拜。”
“小花老师,不,小花姐姐,晚安。”
视频没有半分留恋的被挂断,鲁正南一脸满足,趿拉着拖鞋,跑去阳台,去看阳台上的花草,家里本来就种了很多名贵花草,再加上他今天特地选的一盆文竹、一盆茉莉,他不知道要送她那盆好。
干脆都好好养,让她来家里挑,喜欢哪个要哪个得了。
……
白未央走到阳台,将那盆开的正盛的茉莉直接搬到了自己卧室,没心没肺、心满意足的睡去,白翘楚坐在客厅里,闻着阵阵花香,陷入失眠的沼泽中,思考的深渊里,网络上的风言风语、蜚短流长,是真的吗?空穴来风,还是有据可靠?她们白家这种中等之资的商业之家,有什么值得墨家青睐的?
她捏了捏眉心,算了,不管怎样,墨一升是个不错的人,他家室顶流,长相英俊,才能卓着,望着令人心向往之,无论是当男友,还是做老公,都是不错的人选,可,在他的眼中,白翘楚看不到柔情、温暖,有的只是严肃、冰冷。试试吧,为了家族,更为了自己,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