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我不是骗子
初冬时分的越州城，依旧温暖如春，处处绿树掩映，鸟语花香，与上京相比，又是一番韵味。
苏芙推开窗户，低头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此起彼伏，与各种食物的香味糅杂在一起。
好一幅市井百态图扑面而来。
从静谧单调的深山中，突然来到了繁华的城市，仿佛冰火两重天。
“夫人，老爷让你下去用朝食了。”
一身小丫鬟装束的小翠，显得俊俏伶俐，这孩子十分聪明，短短两个多月的训练，便已经像模像样。
苏芙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头上梳着越州女子流行的缓鬓倾髻，一身艳俗的梅红衣衫。
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庸俗美丽的商家妇。
“知道了。”
苏芙翘起兰花指，扶了扶鬓边的包金簪子，提起裙角款款下楼。
一身团花福字绸衫的李二，手捻胡须，一脸的笑意，身后立着管家周传富。
两个月的功夫，黑壮粗豪的糙汉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满脸谄媚，点头哈腰的势力奴仆。
满脸乱糟糟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人也变白了许多，眯缝着眼睛，估计就是他亲妈来，也不敢认了。
另一名仆人装扮的是张小五，他本来就机灵，此时更是一脸尖嘴猴腮的小人样子，和原先的壮实判若两人。
这次来越州，主要是为了检验这几个月来练习的成绩，顺便再考察一下有没有什么商机。
之前，他们已经陆续派了几批人来城里打探过，效果不错，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且关于他们的通缉令，虽然还在，但早已陈旧发黄，被挤在了角落里，根本无人在意。
三年了，估计就是官府，也以为他们早就死在了哪个角落里了。
虽然越州受战火连累，比当年萧条了许多，但毕竟曾经是南方的商业中心，规模还是在那里的。
二人吃过早餐，便雇了两乘软轿，准备去各处随意的转一转。
根据此前探子们的回报，越州的商业中心在南城，那里有比较集中的布匹市场，还有各种商铺。
越州最出名的物产，就是各种稀罕的药材和细麻布。
药材嘛大多数都是因为本地特殊的气候和地理造成的，而苏芙更喜欢这里的细麻布。
轻薄透气，颜色素雅，制造工艺已经不逊于现代，非常适合炎热的夏季穿着。
最关键的是价格还便宜，运到北方非常受普通市民欢迎。
可自从越山商路断绝之后，绕道海边运输的，大多都是贵重的药材，以及少量的南越珠宝。
对于又占地方，又不算贵重的布匹，基本上已经没人去贩运。
匆匆看了看药材市场，苏芙便往布匹市场那边去了，两处相比，后者要萧条的多。
里面的铺面，已经只有十分之三四的模样，客人也并不多，出入的大多都是些本地客商。
看见有生面孔出现，掌柜的和伙计都是眼前一亮，急忙热情介绍。
苏芙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调查情况，所以不厌其烦地一家家问过去，仔细比较各家的质量和价格。
幸好越州这边商业气息浓厚，女子从商的也不少，因此她的行为并不算出挑。
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布匹市场里度过了，临走苏芙还买了一些样品。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芙就一定选定了布匹作为目标，过些天她准备往衡州那边再去一趟，看一看收购的价格怎么样。
下午，他们在越州城各处逛了逛，还特意跑到通缉令那里，假装看了会热闹。
果然，尽管他们这样大摇大摆的四处晃荡，也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晚饭几人决定就在外面吃了，越州的各种饮食，十分有名，尤其是各种点心和汤品，更是美味无比。
苏芙选了个生意看起来还不错的汤羹店，点了些特色菜肴。
正吃着，却见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乞丐，身上收拾得还算干净，躲躲闪闪的在人群中乞讨饭食。
有个妇人见他可怜，便给他碗里倒了一些饭菜，谁知却被伙计给发现了。
凶神恶煞的跑去赶他，“去去去，又是你，尽在这儿碍眼，耽误我家生意。”
那小乞丐赶紧低声下气的道歉，用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破碗，谁知那伙计竟不依不饶，连推带攘地将小乞丐推倒在地上。
“咣当~”
一声脆响。
小乞丐手里的粗陶大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烂，汤汤水水泼了一地。
“你这个倒霉催的臭乞丐，本来就忙的要死，你还在这里给我添乱。”
那伙计一看火冒三丈，抓起手边的一根鸡毛掸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打。
小乞丐很可能是被打惯了，一声不吭，反而忙着跪在地上拼命地捧弄脏的饭菜。
见到他这般样子，苏芙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顾平生他们，叹息一声，给张小五使了个眼色。
小五大模大样地走过去，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鸡毛掸子。
“我说你这个伙计，在这里打打骂骂的，存心不让人好好吃饭是吧？”
那伙计一愣，连忙赔笑，“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收拾。”
之前他在这里对小乞丐又打又骂的，掌柜的坐在那里像没看见一般。
此时见到有客人提出抗议，立马跑来骂了伙计几句，又给他们道歉。
苏芙招手让那个小乞丐过来，将桌子上的一盘荷叶鸡给他包好，柔声道。
“拿去吃吧。”
小乞丐愣愣地接过来，看了她半晌，突然就跪了下来。
“求求这位好心的夫人，能不能给点钱，让我帮阿叔请个大夫……”
说着眼泪便已经流出来，只是不住地磕头，在砖石地板上碰得砰砰作响。
没几下额头就红了，鼓起来老大一个包。
张小五赶紧将他按住，“有什么话好好说。”
旁边掌柜的连忙过来，“客官别听他的，这些花子惯会骗人钱财，但凡心软点的，被沾上赶都赶不脱。”
“我不是骗子。”
小乞丐闻言倔犟地抬起头，眼中的悲痛和绝望让人动容。
“也罢，不如这样吧，等会我们随你去看一看，若是你阿叔当真病的厉害，帮你请个大夫也花不了几个钱。”
掌柜的见他们不听，也不好继续再说，只得笑笑，摇着头走开了。
苏芙并不是个圣母心的人，她自己也当过乞丐，能够分辨出来，哪些是骗吃骗喝的老油条，哪些是比较质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