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拎着陈清欢的衣襟，提小鸡一般把她拎着去罚堂。
她年纪大了，一头银发在夜色下透着朦胧。看了看手里被万大家拒绝的小娃娃，一路上一副莫大的无措，倒是对对方这样的表情感到了一丝笑意。
宋嬷嬷看着对方那副委屈的模样，居然心情颇好的调侃道，“万大家那是谁？早前里面，不是老婶子吹，那是连皇帝老儿都能见到的人物！哎……就是咋们这身份低了些。咋们雅园虽然是下三路的地，可有万大家在谁也不敢小看了我们去，你当是为何……”
“你呀你，还想看万大家跳舞……哎呀，还是别想了。”
“如今天字号只有一位，那位才是万大家的亲传弟子！而只有亲传弟子，才能日日受着万大家的指导，看着万大家跳舞呢……”
“亲传弟子？！”
手中的女孩猛的站住，宋嬷嬷一时间居然没有拎住，打了个趔趄。
“嬷嬷你方才说亲传弟子！那就是万大家的关门弟子喽？要如何，才能成为？”
“哈哈哈，你该不是想吧？”宋嬷嬷一拍手，差点没被这女娃娃的奇思妙想给笑死。
“亲传弟子你当那样好做的？光是容貌……”她一双眼上下打量着，“你这双眼，倒是有些神采。可模样……那就差的远了！听嬷嬷的话，今日乖乖领了罚，日后就乖乖的做事，好好的学本事！只有这样，日后才好有个出路！”
宋嬷嬷又拎起陈清欢的衣襟，带着她穿过花园，来到偏僻的罚堂。
“今日你深夜里擅自出来，到万大家的水榭处私自打扰！按规矩要给你二十板。记住！下次不可再犯！”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
竹板像是打在了别人的身上。宋嬷嬷看着那女娃娃面不改色，只露出皱着眉思索的模样。心里暗暗吃惊。
竹板的威力在这些刚入园的小娃娃身上效果显着。可她今日倒是遇到了一个异类。
等二十板子打完。宋嬷嬷看着对方血肉模糊的双手手心，都有些不忍直视。她叮嘱道，“可记住了！以后还敢深夜外出么？还敢私自去水榭处么？”
万大家住的水榭处偶尔有皇亲国戚名门贵族等前来，由万大家亲自相迎。
雅园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水榭处不可擅自前来。就连那位被万大家收养的媚鸢姑娘，和她以后的亲传弟子，也是如此。
“知道错了么？”
“嬷嬷……”女娃娃依旧执着，只问宋嬷嬷，“嬷嬷，如何能成为万大家的亲传弟子？我想要再看万大家起舞！”
宋嬷嬷只觉得这孩子魔怔了，随口道，“那就得什么都是第一！模样，才学，不管是什么，都得是雅园第一人！”
“这样就行了么？”
“当然！”
“……”
宋嬷嬷看着对方不在说话，以为对方终于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却不知，夜色下的陈清欢双眼雪亮。
她有了一个好的想法！
……
雅园内确实不是那种下三路的地方。这里虽归为妓院，却不是个声色犬马，放荡形骸之地。
陈清欢等被雅园买来的姑娘们，在第二日开始，就被雅园内数位老师进行悉心教导。
从读书写字，到妆容盘发，再到舞乐知理等等。一日的课程压了下来，女孩儿们皆疲惫不堪。
可疲惫也不能休息，几位老师皆是像煞神，稍稍做的不好，就会被打上几板子。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那位万大家的内定亲传弟子蒋玉藻姑娘不知为何，每日也安排了大半日同众人一同学习。只每日剩余的时间，似乎才会去万大家那里得一些点播。
陈清欢无心顾及对方，她心中有一个计划，因此安安稳稳的在雅园内待了下来，居然适应的很不错。
只是有一点不好，那大通铺实在吵闹，她有些睡不踏实。
陈清欢自认为自己性格不好，她不喜与人多谈论琐事，更不喜同那些孩子们比些虚荣之事。只要人家不忍她，她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的。毕竟，她最终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万大家的那一支独舞。
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样的事，终究还是在这日破了防。
秋雨来的快，一转眼就到了深秋时节。天冷了，陈清欢原本那屋内朝阳的好位子，在这日学习晚归回来时，被人抢了去。
抢了位置的那姑娘一副柔弱的模样，无师自通绿茶这一技能。对着陈清欢先一步歉意道，“我的身子虚，一到天凉的季节，就会咳嗽。好妹妹，你这位置让与我罢！姐姐在这里先道谢了！”
对方年长陈清欢三岁，仗着自己年纪大，倒是一点不害怕被人拒绝了去。
陈清欢面无表情，就像看一场闹剧。
“好妹妹，你不答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我不明白。”陈清欢的声音带着疑惑，神色依旧平平淡淡的，问对方，“你咳嗽……关我何事呢？”
“什么？”
“你入冬了会咳嗽，甚至会死……可这与我何干？”
对方被她的话弄的愣了，脸憋的通红。
“你怎么说这话？！大家姐妹一场……”
“谁跟你是姐妹？脸皮当真厚实了些罢……”
“你！你欺人太甚了！！！”那姑娘似乎被气极，捂着胸口就是要晕的做派。
旁人看了这一幕，都先劝道，“万小草……别太过分了，她身子不好，你就先让让她吧！”
陈清欢眯眼看向说话那人，盯的对方也沉默了下来。
“你与她那样好，你那样善解人意。那不如你跟她换个位置？！”陈清欢似笑非笑，神情看起来无礼又危险。
“你这人好生无礼！这屋子里的位置本就不是属于你一人的，你能睡，为何她就不能睡了？！”
“……你们怎么睡，都与我无关。可这屋子里我的位置，你们谁敢动……我就杀了谁！”
她的声音平静，却比那屋外的寒风还要冷冽。这幅模样，终于让那姑娘怕了，让出了些位置。
“我……我不睡这便是！”
“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