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听着门外的动静,坐姿越发笔挺。
冯橙推门而入,一见坐在窗边的少年就觉得哪里奇怪。
陆玄和往常好像有点不一样。
“今日早一些。”陆玄倒了杯凉茶递过去。
冯橙接过来喝了,又觉得刚刚只是错觉。
“想着要去看看静尘,就早走了些。”
陆玄看她一眼,淡淡道:“人在我这里,出不了事。”
冯橙摆手:“不是安全问题,而是静尘自幼在梅花庵长大,来了外面定会不安。”
陆玄默默啜了一口茶。
他发现了,冯橙对女孩子更体贴些。
“吴王今日一早进宫了。”陆玄决定不聊静尘的事了。
冯橙一挑眉梢:“进宫?”
“嗯,我安排的人亲眼瞧着他走进宫门。”
“那个时候皇上还在处理政事吧?”冯橙虽不了解帝王一日章程,但大早上按说都是干活的时间吧。
见陆玄点头,冯橙不由前倾身体,带了几分激动:“陆玄,你说吴王是不是去见苏贵妃了?”
“应当是。”陆玄微微后仰,紧贴椅背。
每次冯橙靠太近,他脑子就不太清醒,然后就容易做错事。
冯橙刚走进来时的感觉又来了。
陆玄果真有些奇怪。
好像是……疏远?
冯橙深深看陆玄一眼。
莫非是昨晚挨了她一脚,今日才古古怪怪的?
怎么还记仇呢,她睡了一觉都决定不气了。
冯橙暗暗鄙视了一番陆玄的小心眼,继续说正事:“吴王昨晚从梅花庵回来,今早就去见苏贵妃了,那个药是不是给苏贵妃的?”
“很可能是这样,但这些终归只是猜测。”
哪怕猜测完全贴近事实,没有变成证据时就奈何不了对方。
“那咱们怎么办?”冯橙想到容光慑人的苏贵妃,再没了惊艳的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那样的美丽,难道是吃那种恶心的药换来的?
“我们对梅花庵了解还是太少,你先去见见静尘吧,看能否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用讯息。”陆玄提议道。
冯橙起身:“那让来宝带我过去吧。”
放在之前陆玄自是要陪着去,这次只道了一声好,叫来来宝吩咐几句。
来宝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管用,只好满心无奈陪冯橙往民宅去了。
公子为何把与冯大姑娘相处的机会丢出去?
真是愁人啊。
普普通通的宅子混在一片差不多的屋舍中,越发不起眼。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来宝开了门,侧身请冯橙进去。
冯橙跨过门槛,环视院子。
院子不大,一株银杏树冠铺展,大半院子都笼罩着荫凉。
“在里边呢。”来宝低声说了一句。
昨晚他领着那位小师父过来时就看出来了,人太紧张,受不得惊吓。
冯橙在台阶上停下,轻轻喊了一声:“静尘师父—[ ]—”
很快静尘走出来,望向冯橙的眼神藏着欢喜:“冯施主,你来了。”
不知不觉间? 这位与她年纪相仿的施主就成了她的定心丸。
“咱们进去说。”冯橙十分自然挽住静尘的手? 拉着她走进去。
正房有三间,中间是堂屋? 左右是东西屋。
静尘歇在西屋。
西屋摆着一张床? 静尘请冯橙坐了,忙着去端茶。
冯橙笑着拉她坐下:“刚刚在茶馆喝了一肚子茶? 别忙了。静尘师父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静尘点点头? 说得很真心。
在哪里住着都比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的梅花庵安心。
昨晚她从梅花庵走出去时还有一丝犹豫? 而一旦跨出那一步,今早推开窗望见院中那棵生机勃勃的银杏树,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消失了。
再糟糕也不会比以前还糟。
“静尘师父,你知不知道梅花庵找上你与静纯割肉放血的原因?”
静尘没有犹豫? 颤声道:“知道? 她们偷偷制一种药,药里需要掺入少女鲜血。”
冯橙听了并不吃惊。
从她在梅花庵见到、听到的,早就有了答案。
“那你知道那种药的用途吗?”
静尘微微摇头:“没人对我说过。”
冯橙难免有些失望。
梅花庵中,要么是对庵中丑事一无所知的普通尼僧,要么是静心那样知道真相选择助纣为虐的人? 从她们口中显然问不出东西来。
静尘若是不知道,那就只能花更多力气去查。
静尘察觉冯橙的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道:“小尼有一个猜测,但完全是猜测? 做不得准——”
“静尘师父想到什么就说,我们自会有判断。”
静尘留意到“我们”二字? 想到了昨晚的少年。
冯橙有信得过的帮手? 确实让她放心不少。
“小尼觉得那种药的用途与养颜有关——”停了一下? 静尘说起理由,“静心师姐被选中的时候,小尼听慈宁师叔说打理药园是为庵主分忧还暗暗羡慕过,可惜师叔只从年满十三岁的师姐中挑选。后来轮到小尼,小尼还没想太多,直到不久前小尼在园中待满了三年终于可以离开,迎面看到静纯师妹走过来,小尼突然就生出一个猜测。”
她看着冯橙,神情悲喜难辨:“静心师姐,我,还有静纯师妹,都是同龄师姐妹中样貌最好的那个。”
她是出家人,从来没往容貌上想过,直到那日看到静纯师妹,才后知后觉生出那样的念头。
这个猜测令她更加悲愤。
专挑美貌少女割肉放血,这让冯橙越发肯定那药就是给苏贵妃准备的。
“静尘师父,你住在园子里的时候,她们都是什么时候找你?”
“初三,十三,二十三。”静尘不假思索道。
冯橙想了一下亲眼看到静心给静纯放血的时间,正是二十三日。
“这么说,取血的时间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静尘师父,你想想还有别的吗?”
静尘努力回忆着。
在园中时,她与被圈养的牲畜无异,谁会对牲畜说要紧话呢?
不想令冯橙失望,静尘竭力回想。
“对了,有一次给我放过血的第二天,静心师姐又来了。”
“还要取你的血?”
静尘点头:“她说药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制,我苦苦哀求她可否缓几日,静心师姐许是见我可怜,终于说了一句明日贵人就来取药,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