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到底是传到老夫人耳中去了。
烟柳院的念之在外面和瑶琴、亦书踢毽子的时候，亦书很巧妙的将这件事情“不小心”说漏了嘴。
念之转头就告诉了老夫人。
安锦云和安曦月正好都在老夫人屋子里练字，王氏听到念之的话后面沉如水，忍着怒气没将手中的琉璃盏砸到安曦月头上去。
“月姐儿，”老夫人突然从黄花梨木椅上起身，走到安曦月身后站定。
安曦月从昨儿起心中一直忐忑，回府后晚饭都没有好好吃，现在听见王氏叫她更是紧张。
“磨墨的时候不要弯腰，这含胸驼背像什么样子，一点仪态都没有！”王氏声音严厉，说着就拿笔杆打了一下安曦月的手背。
那一下刚好打在安曦月的骨节上，安锦云在旁边都能听见一声闷响，想必是挺疼的。
可是安曦月不敢出声喊疼，硬是咬着牙将委屈憋了回去，站直身子来继续磨墨。
安锦云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的字贴。
王氏拿捏人的手段太多了，之前因着薛氏已经对安曦月不满，想着放在自己身边教导能好一些，谁知这个自己一向看好的嫡女出去就给自己惹事，连靖安侯府都敢得罪。
安曦月好不容易磨完了墨，又开始悬腕提笔练字，她今日誊抄的是王勃的《滕王阁序》。
伯府四个小姐中，安锦云的字是最差的，因为她总是耐不住性子，写出来的字有一股虚浮之气。
不过方才王氏去看过一眼，安锦云的字已经比之前进步太多了，就是没有什么固定的风格，一看就是临摹太多太杂，有一时之间难以将这些风格统一。
现在安锦云的字应该是比两个庶女好些，但在嫡女中还是拿不出手。
安曦月定了定心，想着自己好好写说不定能叫祖母消气。
盛京中大多数贵女都练的是闺阁体，安曦月也不例外。
这种字体写出来规整秀气，不论是书中做批注或是画上题诗，写上去都是很好看的。
但若是放在别处，可能就少了一份大气。
安曦月写得极其认真，一手闺阁体比往日里还要好看。
誊抄完后她拿去给王氏看，偷眼观察王氏的脸色。
安锦云一直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动都没动，想着安曦月也是犯傻，真是小孩子心性。
她写个字难道就能讨了祖母的欢心么，这又不是平时。
今日她这字好与不好，王氏是一定要发作的。
果不其然，王氏将宣纸放下后喝了口茶，看着安曦月道：“月姐儿，你真是越发令我失望了！”
安曦月抿了抿嘴：“祖母……可是我这字有什么不妥？”
“《滕王阁序》乃是描绘滕王阁雄伟壮丽的景象，状写宴会高雅而宏大的气势，你这字娟秀，哪里有半点开阔气势，倒叫人觉得是亵渎了这篇名作。”
安曦月听得心下一酸，她只学了闺阁体，以前都是被称赞的那个，如今怎么就是“亵渎”？
“月姐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王氏不满的提高声音。
安曦月将眼里的泪水忍回去：“是，孙女知道了。”
“我看你是半点不听话，往日里我对你的那些叮嘱都左耳进右耳出，一出门就给我丢脸！”
安曦月想着总算是说到这儿来了，甚至有种终于安心的感觉，哽咽着说道：“祖母，我又不知道那是靖安侯府的嫡女，祖母你不知道，她腰间挂着一个……”
“月姐儿！”王氏咬牙切齿喊一声，没想到安曦月还敢顶嘴。
“就算不是靖安侯府的嫡女，你出门去说话这般目中无人的么？我看是薛氏太惯着你了！”王氏对面前的孙女实在是失望：“云姐儿与你同为伯府嫡女，怎么不见人家出去是这种蛮横不讲理的？”
“你就作吧！迟早将自己的名声作臭了！”王氏说了句狠话，立刻将安曦月给说哭了。
安曦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中愤愤不平。
她本就讨厌被拉来和安锦云作对比，况且安锦云名声已经差成那样了，怎么到自己这儿就是这般苛刻。
她知道王氏现在正在气头上，只能将心中的话都咽下，可怜巴巴道：“祖母，孙女知错了……若是那姜二小姐真来找上门来我该怎么办啊，您要救我啊！”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孙女，王氏肯定不会真的如安锦云所说那般将人交出去的。
说起来安锦云也只是为了吓吓安曦月，没想到对方一时害怕竟然真的信了。
也不动脑子想想，靖安侯府本就是盛京中颇有名望的贵勋世家，怎么可能因为两个姑娘的拌嘴就叫伯府将嫡小姐交出来处置，这不是落人话柄呢么。
安锦云偏头看了一眼安曦月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对方是那个上辈子高高在上睥睨着自己的女子。
她脸上带了淡笑，却叫人觉得冷得厉害。
王氏缓了一会儿，只得将安锦云叫过来。
“云姐儿，你们两个到底是贴心的姐妹，靖安侯府于我们是外人，你可得护着自己的亲姐姐，”王氏语重心长劝道，语气不是一般的温和，但是安锦云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失望了。
祖母应当知道安曦月暗中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而且当时起了冲突还不是因为安曦月本是想侮辱自己来着，结果牵扯到了姜茜，这才使事情严重了起来，现在又让自己帮骂过自己的人，凭什么呢？
她对王氏的那些好，还比不上安曦月假惺惺的那些“孝心”吗？
她眼中像是突然起了寒霜，却笑着说：“是啊，我同四姐是贴心的姐妹。”
安曦月也晃了晃安锦云的胳膊，讨好道：“就当四姐求求你，日后你有难处四姐也一定会帮你的。”
安锦云撇开对方的手，想着对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四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祖母今日不说这话我也会帮着四姐的，咱们之间哪里用得着‘求’字，”安锦云反手握住安曦月的手，眼底淡漠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