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香看着这种场景有点不敢迈上脚去,她隐隐觉得是有什么发生了,又在心里反驳自己。
终于,水香上前去,颤颤巍巍的将两根手指放在薛氏的鼻下。
——已经没了气息。
水香将手收回来,在原地茫然了片刻。
她心中既没有大悲也没有大喜,这个为难了她半辈子的主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水香推门走出去,连墙角立着的伞都没有打,淋着雨走出院子。
外面王氏派来的婆子居然还在守着,见到水香出来便将人拦住。
“水香姑娘,老夫人吩咐过……”
“去通知老夫人,二夫人去世了,”水香的语气很平静,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那两个婆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怔在原地面上疑惑。
水香不再理那两人,直接抬脚去了烟柳院。
一刻钟后,安曦月被绿萝从榻上匆匆喊醒。
“四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绿萝脸上挂着泪,也顾不得以下犯上,直接就去晃安曦月的身子。
安曦月被雨声吵了一夜不得安宁,现在被这么粗暴的喊醒自然是满心不愿,直接一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在绿萝脸上:“一大早上哭丧呢?!什么不好了,话说清楚,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绿萝跪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四小姐……二夫人她……去世了。”
安曦月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然后直接穿着袜子就下了地疯跑出去。
绿萝连忙拿了伞和衣裳追在后面喊道:“四小姐……”
安曦月从雨幕中闯进倚梅苑,浑身湿透进了屋子。
王氏已经在里面了,看见安曦月后浑身一震,连忙叫周围的人上去将安曦月拉住。
安曦月直接穿过人群避开旁边丫鬟拉她的手,甚至推了一把王氏,自己走到榻前。
榻上的人已经被盖了白布,安曦月一把掀开,她的母亲嘴角、胸口满是黑血,躺在上面没有气息。
“母亲……”安曦月的眼神紧紧盯着榻上的人,喉头被掐住一样呼吸困难,只能微弱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她的身上又湿又冷,薄薄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脚上的白袜子浸透了雨水,黏哒哒的,又脏,又重。
周围没人敢说话,王氏看着安曦月,心中无比心疼。
安曦月扑到榻边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抱着薛氏的尸体嚎啕大哭,将外面的雨声都盖了过去。
——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安茂德终于赶过来,衣领扣子都没系好,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的陈姨娘。
水香站在前面,低声给王氏交代薛氏被禁足后发生的事情。
“……二夫人先是发了一夜的热,后面便开始咯血……如此反复几天不见好,也不像是大病的样子,但就是……今日早上奴婢来伺候二夫人,就发现……”
跟在安茂德后面的陈姨娘看着屋子里的情境满眼惊惧,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怕自己喊出声来。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二夫人的死状。
就是中了她家乡那种甲虫的毒的样子。
陈姨娘的肚子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她整个人浑身颤抖,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已死去的薛氏。
安茂德第一个发现,想要走向薛氏的脚立刻转向了陈姨娘。
王氏听完水香的话,低声道:“和当年纪氏的病,似乎是有些像的……”
安曦月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泪水看向门口站着的陈姨娘。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正搂着陈姨娘温声细语说些什么,陈姨娘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似乎是嫌弃这屋子里有病气。
“是你……”安曦月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陈姨娘,气息虚弱道:“是你害死了母亲……”
陈姨娘使劲摇头,一个劲儿的往安茂德怀里缩。
安茂德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安曦月,只是将陈姨娘搂得更紧了。
王氏皱着眉看着三人,心里不赞同安茂德将陈姨娘也带来的做法,走过去想安慰安曦月。
安曦月突然跑过去,用了全身的力气将陈姨娘从安茂德怀里推开。
陈姨娘被推得一下子跌到了外面的地上,当即就疼的起不了身。
“你这个贱婢!是你害了母亲!”
安曦月被两个丫鬟拉都拉不住,还要扑到陈姨娘身上去打,陈姨娘跌坐在雨水里,只知道摇头,喃喃道:“我没有……”
安茂德去扶陈姨娘,却发现陈姨娘身下的雨水渐渐染上了红。
倚梅苑乱作一团,安灵梓和安锦云进来的时候陈姨娘已经昏了过去,门前一大滩血水不断被冲刷开来,安曦月哭得精疲力尽跪在屋子里,脸上是安茂德抽的一个耳光印子。
陈姨娘被安茂德抱回了自己的院子,王氏去拉安曦月,安曦月一概不理。
安灵梓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安锦云犹豫着,在外面看了一眼后就不想进去,出来问安灵梓道:“你要去陈姨娘那儿看看吗?”
“算了吧,她那边也正乱着呢,我去了也是添乱,”安灵梓垂下眸子,听着里面安曦月断断续续的哭声。
安锦云皱着眉,总觉得今天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薛氏死了她自然不会伤心,只是这死的实在突然,还有安曦月就算再不正常为何要说出是陈氏害了薛氏这种话来。
难道真的是陈姨娘?
可是,不应该啊,陈姨娘如今又有了孩子,薛氏被禁足没办法拿陈姨娘怎么样,陈姨娘犯不着去害薛氏的。
更何况,陈姨娘胆子很小,看起来那么懦弱,她也应当知道,就算薛氏死了,也不可能扶正她陈姨娘。
安锦云和安灵梓站在屋檐下,冷风一吹浑身冰凉。
陈姨娘那边,安茂德请的大夫来了后便在里边一直忙着,他坐在外间焦灼不安的等候着,手上还沾着陈姨娘的血。
半个时辰后,大夫从里面走出来,摇了摇头遗憾道:“孩子没能保住……”
刚站起身的安茂德又呆呆的缓慢坐下去,不明白为什么一早上两件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