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汉卿还有比这更愁的时候,那就是被蔡锷约出来看戏。
蔡锷看戏是没办法,谁让他是老袁的重点关照对象呢?张汉卿有时也是没法,自从自己翘了韩麟春等人的墙角,高纪毅便告知他,自己进出的周边比以往多出了些陌生人物。
肯定是老袁动了疑心。自己想缩头读书避避风头吧,偏这烦人的蔡世叔偏要屡屡“拜访”他,让他想低调也不成。怎不能叔侄两人成天在一起研究书本吧?那也太假了!没办法,只好三天两头出去逛戏园子。
老北京有句俗语:“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唱戏的不离百顺、韩家潭。”八大胡同“风月场”雏形的形成,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乾隆时期徽班进京下榻于八大胡同中的韩家潭、百顺胡同一带,此后四喜、春台等戏班相继来京,分别下榻于八大胡同之百顺胡同、陕西巷和李铁拐斜街,说的就是八大胡同与戏剧特别是京剧的形成发展的历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京剧,张汉卿并不排斥,现代京剧一些着名段子也是耳闻目染,像《沙家浜》、像《智取威虎山》。不过要谈到享受,还真高看了他。被蔡锷作为幌子强拉着看了几次戏之后,才真正理解了鲁迅在《社戏》里所说的“咦咦啊啊不知唱些什么”的无奈。蔡将军一肚心事,无人可说,可以说是孤单寂寞得紧了。现在终于有这个小“同志”在,当然呼以为朋,引以为友,这样才好打发无聊的日子嘛。梁园虽好,奈何身体不是铁打的啊;还是梨园好,既能看戏消耗时间,还能吃梨----秋天是吃梨的季节嘛。
在京中无大事,就等着袁大总统好戏开锣了。只有他开锣,自己这双推动奉系乘隙而登台的手才能在历史的大潮中张牙舞爪,噢不,是乘风戏浪。
当然,闲来无事,他也细细研究了下民国这几年来的新闻与京中诸要人的流派与渊源。未来的直系人物、皖系人物,他们的发家史,他们的背后力量。他有心网罗一批人才为未来的奉系所用,无论政治的、军事的、经济的、文化的、科技的。只要有用,都可以努力争取。自己多挖走一个,京中就少一分力量,未来奉系的发展就少一点阻力。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有近百年的历史知识在,却仍不然如别的穿越人士般王霸之气一外露即引得八方膜拜、贤才纷至踏来、金手指五光十色、军队有如神助大杀四方。来此半年之居,除了提早认识了个韩麟外,好像一无所成。张作霖的奉系还是按照原有的节拍在顺着历史的走向前进。
财政上还是那么精穷、军队还是那支二十七师、日本人还盘在那里、自己在东北还是没有什么话语权。他开始思量怎么运用其见识“过人”的优势,去加速奉系与自己的权力。
自己在奉天军界声名不彰,是时候亲自抓军队了。毛伟人不是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嘛,没有人和枪,军阀便不成其为军阀。自己年轻,奉军那些老兵油子肯定不会乖乖听自己的,老爸刚有一师之力,肯定也不会愿意这么早就退休,所以最好的结果是自成一军。二十七师上下充斥着腐朽的味道,花大气整顿是要做的,但他宁愿有机会重开炉灶建设一支新军。
经济上是目前最有必要,而且最有机会展现成果的。奉天以至整个东北矿产资源本就丰富,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经营重工业是再好不过的了。而且东北土地肥沃,在农业上也大有搞头。最主要的是,自己在经济上的任何动作,都不至于真正触及奉系人物的禁脔,没有多大的反弹;即使日本人也不好有什么讲法----你占你的,我发展我的,现阶段大家互不干扰好不?
当然还有更大的优势,自己的思想是在改革开放的环境中成长的,对于发展经济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那些经过近百年才成型的经济学理论术语,自己可是有很直观的认识。特别是现阶段中国的发展,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改革开放有异曲同工之妙。
政治上也要崭露头角,不然真成为军阀了。中国这么大,未来要想控制下来,单靠自己一个人是万万不行的。自己需要一大拨志同道合的人,就是同志,就是党。二十世纪及其以后将是政党政治的趋势,不未雨绸缪不行呢。参考后世中国共产党的建党办法和执政经验,这点都不是问题。未来中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及复苏时期,若像苏联建国初那样招惹到列强干涉未免不美。所以共产党的叫法,不妥。
执政党呢,太直白了而且有点狂妄,碰到了个二世祖还真的不信邪把推翻你作为毕业功业。就像给孩子起名一样,X霸天、X天霸,都是要被小朋友鄙视的。
国民党呢,我呸!后来名声狼藉,自己接受教育时间长了,这个词一向与反动派连在一起说。在形势大好下竟然一败涂地,不出四十年,那些不成气的败家子们呆在孤岛上丢了最后一块阵地:丢了政权,分裂了自己,总统撇下了鸡肋的党主席职务,新的党主席又没有担当,濒死了还玩“立柱拆柱”,真不是玩意。
(朝鲜的)劳动党或(英国的)工党呢?太辛苦或太局限了。(美国的)皿煮党和共和党呢?扯蛋,我建党又不是为了让大家选举着玩----中国有两千年的皇朝传统,大归一的思想在中国还是根深蒂固的,再说一党才能有效控制国家和军队呢。(新加坡的)人民行动党呢,好名字,体现了人民当家作主,一定会引起大家仰望,而且行动嘛,表明了效率和节奏。只是名字是不是有点长了?党管军队那不就成了中国人民行动军?不好听。
还是人民党吧,中庸,而且将来称呼人民军也比较好听些。这不,空想家张汉卿在北京城内的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里在心理上已经建了党,而且同时在思想上已经入了党。后世的党史学家一直在争议,到底成型的建党思想是产生在南湖的一条船上还是哪里,作为党的元老的张汉卿始终没好意思说,是产生在那个四合院的床上。
可惜自己位轻言卑,乃父名声也不彰,除了韩麟春几位“热血中年”最终谈妥了将在岁末入奉外,其余鲜有建树,尤其目前奉天发展经济必须的资金与人才,尚无进展,这让他有些挫败感。
当然感觉最挫败的,还是被老蔡“逼”着看戏。蔡锷是爽了,张汉卿自己一直没觉得啊。以至于当蔡锷再一次“邀请”这位世侄去看戏时,张汉卿抵死不从。
“汉卿,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正是散心的好日子----我们一起看戏吧。”
“世叔,学良昨夜偶有心得,欲从书中求证----还是算了吧。”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汉卿,光闷在家里看书不行啊,别辜负了大好时光。”
“世叔,来京日久,一晃书本都搁下了,叫我如何向家父交待?”
“也罢,今天有梅先生的新戏,我只好一人去看了。”
“梅先生?哪个梅先生?”
“梅兰芳啊!”
“啊,梅兰芳?世叔如此孤单,学良如何心安?也罢,这就陪世叔走走。”
“哎,不必,好读书不好(读“号”)读书,好(读“号”)读书不好读书。正是年轻时候,多读读书明明志是好的。”
“读书不在这一时。有道是‘行千里路’胜过读万卷书。世叔盛情邀请,学良如何读得下去?”
能把张汉卿心情成功地吊起来,那是因为有次看戏时张汉卿说过想见识下梅兰芳。在蔡锷看来这很正常,作为京剧票友,谁不知道梅先生?他可不知道张汉卿纯粹是想见识下老梅年轻时的风采,纯属恶趣味。
要知道张汉卿对男扮女装可是很感兴趣的,也曾专程看过泰国人妖并花钱与之合影。在穿越前的一次联欢晚会上,一曲《新贵妃醉酒》爆红了个李玉刚时,那美仑美奂的美型扮相连他那个非初哥都没看出来。后来有网友评价说梅老板的女妆相才是极品,这才百度了许多梅老板照片欣赏之。来到梅兰芳生活的时代后,也就是听戏时才想到的----现在正是梅兰芳风华正茂的时候呢。
当然梅兰芳也值得他在“百忙”之中思念一下:民国二年梅兰芳首次到上海演出,在四马路大新路口丹桂第一台演出了《彩楼配》《玉堂春》《穆柯寨》等戏,初来上海就风靡了整个江南。当时里巷间有句俗话:“讨老婆要像梅兰芳,生儿子要像周信芳”。这种传闻让张汉卿有了一种“平生不见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冲动。
这时空的1915年10月31日,梅兰芳会在北京吉祥园首演创编古装新戏《嫦娥奔月》。之所以这个日子被郑重记载,因为是第一次在京剧舞台上使用追光,梅兰芳则把灯光的作用向前推进了一步,在京剧发展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蔡锷知道张汉卿的心愿,便用这个消息把打算拿捏的这位世侄成功地钓了出来。
当然,张汉卿看书是假,听戏也是假,过过瞻仰名人的瘾才是真。至于蔡锷,每天在一群特务的注目中流连于戏院妓家,他都不知道看戏是为了麻痹特务,还是麻痹特务为了看戏。
正如一句俗话:不知是你玩弄了生活,还是生活玩弄了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