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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汲金纯都不同意张汉卿的作法了,他推心置腹地说:“少帅,高士傧狠子野心,他在我三面围城之时漫天要价,不过是争取时间给他作防御准备。我们待之以诚,不过是抛魅眼给瞎子看,我认为没有什么用处。”

轮到张汉卿哈哈大笑了。他看着不平的张景惠、不以为然的吴俊升、以及诚恳的汲金纯,笑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抛薪救火的故事?我军行动迟缓,已经给了高军先机,强攻长春是不可取的。既然如此,给他时间加强防御并无所谓。高士傧的倚仗,无非是认为我们顾虑长春省城的生灵,不敢大打而已。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强援,那就是胡匪。若是两者合兵一处,才是我们最大的噩梦。他在和我玩拖延,我也正希望拖上一段时间。来来回回调了几次文,估计这个时候,卢永贵的兵马已经被解决差不多了吧?”

敢情,少帅故意示敌以弱,是另有动作啊。

一座皆惊!

吴俊升在吉黑两省剿匪多年,深知关外山深林密,又是前清、白俄、日本人、朝鲜人等各派势力鱼龙混杂的地方,要想剿除一支土匪所需要的谋划、动作与配合是多么重要,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卢永贵与其说是土匪,还不如说是吉林南部的土霸王。他背后有日本人撑腰,掌握着据说有数万人的兵力,手下都是翻山越岭的惯犯、枪法熟练的胡子。他们杀人如麻,前清政|府几次围剿都没能动其分毫,反而越剿越大。单以战斗力来讲,一般的地方军队还真不是其对手。

这也是高士傧的依仗。他在长春起事,卢永贵再在东南部响应,整个吉林便乱起来。这时候如果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形势将再有变化亦无不可。张汉卿要想打垮高士傧的斗志,胡匪是非消灭不可的,而且他想在全东北进行土地改革,这股子土匪也非先消灭不可。不然,很难想象手无寸铁的工作组在土匪汇集的地方能够有效展开作业。更重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张家的地盘上,不能有另外一个霸王!

和奉系老派之间不愉快的合作让他迫切需要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自己倚为长城的卫队师便在此时被重新考虑出山了,对象便是卢永贵匪帮。卫队师从剿匪起家,但那时是草原上。在东北,将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熟悉下白山黑水也是应有之义,所以它将再次剿匪。

拿破仑在埃及金字塔大战结束之后的评价闻名世界:“两个马穆鲁克兵绝对能打赢三个法国兵,一百个法国兵与一百个马穆鲁克兵势均力敌;三百个法国兵大都能打胜三百个马穆鲁克兵,而一千个法国兵总能打败一千五百个马穆鲁克兵。”

军人的战斗素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卫队师有旺盛的战斗欲望和求胜决心,这是他的强项,但弱点也很明显:组建时间不长,可能单兵作战能力比不上很多土匪。但是作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只要技战术得当,战而胜之是很可能的。

卫队师经过两天的跋涉来到吉林、奉天南部交界处,前锋在浑江河畔、龙岗山脚的通化一带与胡匪交上了手。在初期,作战稍不利。

土匪都是在当地生活多年,地理人文熟稔,而且匪徒都是用马,充分发扬了游击战的优点,打了就跑,跑了就无踪,在这里成了他们的世界。卫队师却因为不熟悉这种作战模式,吃了几次小亏----当初和巴布扎布匪徒作战,都是在茫茫大草原上,一览无遗,交手是靠勇气和装备的。

在这里装备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了:山炮由于不易携带,又无需攻城掠地,便根本没有带来。卫队师勇气是有的,但是对于敌人仗着马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冷不防又是一阵骚扰、突袭,再大的勇气也发挥不出作战效力,反生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怒气。

还好张汉卿在天津时对接上了一个人,使剿匪有了迅速的进展。这个人在历史上鼎鼎有名,不过这名是恶名、是骂名、是臭名。

这个人是张汉卿的本家,名叫张宗昌。不过他是山东人,和张汉卿没半点关系。

不是张汉卿找的张宗昌,而是他先找的少帅。鉴于张宗昌在历史上的恶劣表现,只要有一丝可能,张汉卿是不会用他的。

张宗昌出生于一个穷苦家庭,其母亲祝氏,年轻也算是女流中的一个人物。她生得体躯高大,健壮结实,诨号“大脚”,是当地有名的“女光棍”,曾只身闯关东,跑遍三关六码头,见多识广;后来回到家乡,自称“黄二仙姑”附体,干起巫婆行当,自此人称祝巫婆。张宗昌出生以后,家里还是穷得叮当响,少年时代,张宗昌即在母亲祝巫婆的默许下,跟着土匪头子混饭吃。到十六岁那年,帝俄侵略东北,正修筑中东铁路,张宗昌得母亲大力支持,和一班老乡闯关东去修路,增长了不少见识。一度沦为胡匪,后流落到海参崴。

后来铁路不修了,张宗昌又回到家乡一带,继续当土匪,而且拉起了一支人马。辛亥武昌起义后,投山东民军都督胡瑛,随至上海,任光复军骑兵独|立团团长。1912年任江苏省第三师骑兵第三团团长、第五旅旅长。1913年7月,投靠冯国璋,先后任江苏陆军军官教育团监理、江苏将军公署副官长、江苏第三师师长。当全国反袁时,他被派往徐州防御袁世凯南下的北洋军时,却在前线倒戈,投降北洋将领也是老东家的冯国璋,从此成为直系之一部。冯国璋当总统后,甚是倚重,任命他为总统府侍从武官长,由此可见信任之不一般。

表面上张宗昌混得是顺风顺水,但是私底下,他却对自己的前途担忧。

段总理对他这位总统二哥是越来越不喜欢了,府院之争达到高|潮时,冯总统都已经逃出北京南下自己老地盘,只是在蚌埠受阻才未能最终成行。皖系政客在此时已建立“安福俱乐部”,策划新的总统选举。按照形势,冯国璋继续当选的希望基本为零----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呐?

张宗昌走南闯北许多年,见过无数风浪,交朋结友以作未雨绸缪之举是他的优点。皖系一旦得势,自己在直系又没有根基,只怕将来无容身之地。正好奉天少帅张汉卿在津赈灾,作为民国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张宗昌也是慧眼识人,把他作为接近奉系的阶梯。

可张汉卿是知道历史上的张宗昌其人的,无论是新、老派,也都不会容忍像这样的人物加入的,在他心目中未来人民党的军政干部,绝对不能让张宗昌这样的野心家、投机家和恶棍混入。是以,张汉卿就委婉回绝了张宗昌示好的橄榄枝。

可是,剿灭卢永贵的不利局面,让张汉卿想起,正史上的三年后,还是靠他,只用了一个宪兵营便大破胡匪军。当然,经过张作霖在东北的整治,土匪的生存环境被大幅限制,卢永贵那个时候剩下的跟班也不多了,故有此机会。

那时他就是凭借一张脸。

是的。由于卢永贵手下的大小头目,很多都是和张宗昌当年一起闯关东的同乡,凭着这种关系,本来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反使张宗昌兵不血刃,即把胡匪收编成三个团。

现在,香火之情仍在,张汉卿在等待孟恩远的同时,也派人请来张宗昌,让他为奉系出力。现在的张汉卿,名声远甚于一年前;而张宗昌,则又一次面临着人生抉择:冯国璋自知当选无望,于1918年8月13日,通电辞职。

总统若离职,下一任总统绝对不会再用他这侍卫长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是时候给自己找条出路了。是以张宗昌接到张汉卿的示好,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到吉林。在接受张汉卿的安排后,立即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剿匪这个正义的事业中来。

别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跟卫队师打得不亦乐乎的胡匪们对张宗昌的到来抱着非常热络的态度的,张宗昌也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说动了许多心猿意马的匪徒。

大意是张作霖快速利索地拿下吉林,把东三省的资源整合到一块,力量何止翻倍。眼见得东北已经都是张作霖的禁脔了,和他对抗下去迟早是一个输字,还不如趁现在有机会招安早一点洗白上岸,或许还能封个一官半职的,不比做土匪好过百倍?他们对于“从良”,从心底里没有半点阴影,名闻遐迩的张作霖大帅,不也都是胡子出身?

当然,张汉卿为了早一点清除匪患,也是许了一些条件的。像分粮分地,也是给了一些期待的,那些因贫穷而上山的土匪,至少明白有后路可退,在抵抗时便不像为生存而死战了。不愿意做农民的匪徒们还可以当兵吃饷,不过是要接受整编的。再不愿意接受招安的,那就是铁了心做土匪,卫队师手中的枪,正是为他们而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