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到1922年底,原本暂缓5年交付的日期就已经到了,不过由于世界各国在同期都发生了大小不等的经济危机,中国“也不例外”----这是张汉卿故意的示穷一招,在他认为,是有机会取消这一为数巨大且于国人尊严打击甚多的不平等条约的时候了。
当时奉系控制下的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占到整个中华民国的80%还要多,然而以张作霖为首的老奉系并不认同中央对赔款的“义务”,这样就使得这个以靳云鹏为首的中央根本没有能力“履行”其职责。
其时,张汉卿给出的理由是:国家尚未统一,奉系没有能力和义务对作为国家整体的事件负责。靳云鹏总理不得以照会中外,要求给予暂缓支付。
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成功后,苏俄政|府宣布放弃帝俄在中国的一切特权,包括退还庚子赔款中尚未付给的部分,俄国人在中国的特权也将取消,而所有这些的交换条件只有一个:北洋政|府承认新生的苏维埃政权。
1922年10月,在张汉卿支持下两国签订《中俄协定》,其中规定退款用途,除偿付中国政|府业经以俄款为抵押品的各项债务外,余数全用于中国教育事业,由中苏两国派员合组一基金委员会(俄国退还庚子赔款委员会)负责处理。
有苏联人为榜样,不能显得太急切不是?美国此时已决定转而支持张汉卿为首的奉系,所以在此件事情上并没有过份紧逼。
只有法国、英国、日本紧咬着不放,但是中央政|府没钱,“财政长”奉系不出头,帝国主义国家也不敢将中国推向苏联一侧的怀抱,所以不得已又延期了一年,只是海关尽数把持在外国手中。
现在奉系把持着中央政权,旧事又重提了。张氏父子当然不想把这笔钱白白地流出,无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这“债”欠得有些不地道。但是除非张汉卿像后来共chan党一样将旧秩序统统推倒,来个一概不认,否则是无法绕过这个“理”字的。
可是一概推倒的条件不成熟:美日英法等国刚签完《华盛顿条约》,对中国达成了“门户开放”政策,至少在表面进入了一个“和谐期”,张汉卿惯用的“以夷制夷”办法失灵。
以中国之实力,现在真的狂妄的要和东西方的帝国主义全面开战,只怕后世国人要骂自己为慈禧第二了。
可是欧美帝国主义口中宣布放弃庚子赔款的余额部分,但在实际运行中却始终以此为借口把持着海关不放。不过目前的形势确实需要“攘外必先安内”,外侮多年,真的不在乎多这一会。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国家不能尽快强大,受侮辱的日子还在后头。
最不地道的还是日本。日本派出专使山本、也是“满铁”的理事长,将庚子赔款关于日本部分作了如下修正:“日本帝国同意考虑暂停庚子赔款,所作补偿是中方将‘新五路’管辖权及沿路之设施交日方控制20年”。
所谓“满铁”,全称是“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它在中国现代史上鼎鼎有名,有“国策公司”之称,当时不仅给关东军提供了从事军事政治谋略和夺取经济命脉的力量,而且还全力地充当了关东军的超级后勤部。
早在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从俄国手中夺取了中国东北地区的东清铁路南满洲支线长春以南路权,之后日本便设立了这个“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
表面上这是一家股份公司,实际上是日本的侵华大本营,它的历任总裁都是由日本政|府直接任命的。
对于日本帝国主义来说,假如没有日本垄断财阀的支持,也不能进行侵略战争,因为军事实力是以经济实力作基础的。“九一八”事变时,日本的关东军只有1万多人,他们在4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占领了东三省。假如没有实力雄厚的“满铁”的参与、配合和支持,那关东军是难逞其凶的。
这时的“满铁”已经在东北拥有了4.4亿的资本、1100公里的铁路、480平方公里的铁路附属地,还有将近4万名职工和50多个关系会社。它秉承主子的意旨,又盯上了被张汉卿视为对“南满铁路”重要竞争对手和东北战略大动脉的“京哈线”。
两年前在东北的一场金融血战,让参与的满铁输掉了裤子,经过两年舔伤口,他们看来又恢复过来了。
已经执掌政权的张作霖自然不会做这“青史留名”且又自掘坟墓的事,但是又不想在可能全面取消庚子赔款的重大历史关口有日本这样一个强硬的阻力,且因此在中国全面恢复经济的时候和日本反目并不明智,因此只是私下表示可以通过协商,指示政|府与日本缔结一个秘密和约。
但是作为回报,日本政|府必须首先明确放弃庚子赔款的政策。
在中国国力逐渐强盛、美苏两大强国都放弃了赔款的情况下,继续索要此笔赔款会让已经复苏的中国人民反日的情绪大增。为了示好中国,日本国会通过法令,决定把庚子赔款余额日元移充“对华文化事业”之用,以培植在中国的代理人。
为此,日本制定了“对华文化事业特别会计法”,并在外务省设立了文化事务局,掌管有关对华文化事业的事务性工作。
日本主管对华文化事务的官员出渊胜次等与中国驻日公使汪荣宝等进行了非正式磋商,大致商定,将此后的庚子赔款等用于中国所办的文化事业为主,如在北京设立图书馆、人文科学研究所,在上海设立自然科学研究所,并每年拨出30万补助中国留日学生经费,此外如再有余款,在适当地点设博物馆、在济南设医科大学、在广东设立医学院及附属医院等。
表面上看,好像日本人的诚意也挺足,所不爽的是日本人要求中国政|府继续交纳庚金,只是这笔款项将由一个由中国人和日本人共同参加的10人评议委员会来管理款项的使用,这似乎也没什么。
所以,抱着能为国家取回一分一分的想法,张汉卿默认了在今年初两国签订《关于以庚子赔款办理对华文化事业之协定》。
在签订前,为了评议委员会的委员长由谁担任双方又闹了一场,因为这个委员会虽然由中方5人、日方5人共同组成委员会,但是委员长由日本人充任。
中国有许多有识之士纷纷反对这个协定,他们认为此举是“似是而非之退还赔款”、“似是而非之合作”。
以文化|部部长梁启超为首的一批文化精英要求“中日合设文化事业理事会,理事人数中日各半,别设理事长一人,由中国人充之,这是最低之限度”,并提出如果日本不能容忍这些办法,将决不参加此种事业。
日本政|府向段祺瑞政|府施加,按惯例,历届中国政|府会在扭扭捏捏中默认的,可是他们这次碰到的是张氏父子。
大字不识几个的张作霖在几次金融浪潮中也懂了不少知识:多少个委员没关系,这个“长”字一定要控制在自己手里,否则一定是吃亏的。
于是他反对这个协定。
知道触及中方敏感的神经,日本方面开始尝试着后退。他们向中方提出:“委员长由中国人任命可以,但该委员会的职权不得超出日本法令范围,对于事业的计划、规定和管理3项权限,将来如有计划,仍须经过日本帝国议会协赞后始能生效,日本外务省的文化事务局仍然有最后决定权”。
由此可见,这个总委员会不过是一个处处得听命于日本的虚设机构而已。
张汉卿感觉大不爽:政治上目前日本人搞不成傀儡了,还想在文化上把中国人做傀儡吗?拿我们的钱口口声声说为我们做事,结果既要我们感恩戴德,还要乘机大捞好处。这不是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吗?
他示意人民党旗下的留日学生总会发表宣言,认为日本意图以文化事业为幌子,行干涉中国内政之实;而且日本对在日中国留学生的补助包藏日本文化侵略之祸心,不能接受。
人民党的喉舌《人民党报》发出社论:“警惕另一场更隐秘的对华侵略”,直接对此大声说不。接到指示的中方谈判代表以退出谈判来抗议。
这时候中苏、中美关于庚子赔款的谅解备忘录已经签署,有感于压力的日本人决定再次降低筹码,他们提出可以由评议委员会决定项目,但中国的赔款金必须交在日本银行团下属的银行里。
又是一次换汤不换药啊!钱交了,放在你手里,这你随时卡住脖子有何区别?所以张汉卿严厉指出“日本对华文化事业不容中国人参加意见,只为日本帝国利益打算,全不计及中国人本身之利益,这分明是日本在中国大陆上实施殖民政策之前驱或附属事业而已”!
之后,尽管不明白它的严重性在哪里,张作霖还是要求谈判代表回绝了日方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