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全力赶路的沐鸢与霍鄞脚尖点地,稳稳的落在了侯府当中。
黑夜中不止有他们,还有那不知何时已汇聚在此,随时听候调遣的五百暗卫。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那原本的城西守护者,一众暗卫中真正的精英。
沐鸢:“来人,立刻将名单上的人请来,不惜一切代价。”
抬手将一众清单散落空气,沐鸢的语气凝重而冰冷。
既然武帝已将此处交给她来守护,那她便会遵照自己的风格行事。
就像对方选择在今夜对暗牢动手一般,鱼龙混杂的上元节,也是他们请人前来的最好时机。
就当冠军侯府盛情相邀,欲与一众友人同乐吧。
在沐鸢下令的同时,屋内察觉到一切的长公主夫妇也缓步走出,并从儿子处简单的得知了一切。
望着自家忙碌的儿媳,长公主是既欣慰又心疼。
当初父皇千丁玲万嘱咐,要她那废物哥哥一定把二叔这个傻子看好。如今好了,又又又吃坏肚子了……
以前还只是小问题,休息一两天准能挨过去,如今倒好,直接把蛊虫给吃进去了。
这哪儿是二叔啊,家里二娃子都比这省心。
君淑:“罢了,本宫陪着鸢儿,你二人速去安排客房与守备。”
抬手打发了自家丈夫与儿子,君淑默默的坐在了石桌前,仪态优雅,笑容大方。
直到这一刻沐鸢才缓缓回眸,面色一变。
因为她这长公主婆婆身上,竟有着一股极其强横的气息。
美丽与危险并存,明明是一张娃娃脸,却让沐鸢都感到心惊。
继君淑之后,侯府很快又迎来了一位打手——徐满。而随徐满前来的,还有太清宫的一众亲信。
这不,那边的欧阳晨正与周全窃窃私语,寻思着《乐学》的未来,以及乐学会的未来。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要不是被周全拉着,他今晚已经上街发传单去了。
做人得不要脸,得坚持不懈,而这宣传就跟做人一样,得坚持不懈的不要脸。
为了替主子创造价值,他欧阳晨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
然后他就被周全给打晕了。
嗯,拍了拍被自己扛在肩上的欧阳晨,周全真的好怀念龙七,因为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沉默寡言也是一种美德。
至少不会像欧阳晨一样,让你想缝住他的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已是五更天了。
烟花与长明灯还在空中飘荡,大街小巷依旧有少年少女暗自温存,难舍难分。
而与此同时,侯府也愈发热闹起来。
沈家人到了,夏敦等人到了,一众如今与皇家来往密切的人都到了……
侯府对外宣称举办宴会,而这群聪明人也衣冠楚楚,喜笑颜开的前来。
雅乐丝竹奏响,美酒佳肴呈上,一舞之间,一切都是那般和谐。
而在侯府热热闹闹之际,这则消息也随之传到了崔府,传到了城外,更飘向了天子观中的高塔。
出云子:“冠军侯府向来低调,如今竟也公开与皇室亲信相聚。看样子,皇室是真想对门阀下手了。”
众所周知,冠军侯府就是皇家最大的耳目。
要不是他们忠心耿耿,恐怕皇室也容不得这头狮子吧?
望着浩瀚的夜空,君瑜神色自若。
“究竟是相聚还是防范,此刻恐说不清楚。不过这些人汇聚一堂,到是省了我们一个个去寻的功夫。”
当你的把握足够大的时候,你并不会在意对方是否抱团。
相反,无济于事的抱团,与组团送命没有任何区别。
就比如眼下。
如果他们真的在抱团,那就说明君莫邪真的倒下了。
皇宫、冠军侯府以及一众皇子公主府,他们的目标越来越集中了啊。
君瑜:“明晚的月亮,一定很圆吧。”
出云子微微一笑。
这血月,不该如勾么?
皇宫,武帝寝殿
望着面前噼里啪啦的火盆,乔乐双手托腮,目光炯炯。
她在看的不是火盆儿,而是少年手中那正架在火盆之上,烤得滋滋冒油,香味直往她鼻间透的大鸡腿子。
色香味俱佳,让她忍不住流口水。
阿巴阿巴阿巴~
君晏,饿饿,饭饭……
没错,忙活了一晚上,他们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而为了报答贪吃翻车的二大爷,他们还不忘用扇子扇风,将烤鸡腿子的香味一个劲儿的往床上扇。
君莫邪:“……”
我说,你们二大爷我都这样了,你们就不能做个人么?
做个人有那么难么?
他好想吃,可他真的吃不下。
啊啊啊啊啊!
听着二大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哀嚎,那站在火盆旁边的武帝君玄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看眼前围着火盆的少年少女,他真想问问他们在别人寝殿烤鸡腿,他们真不觉得哪儿有问题么?
孤是你们的爹,但孤也是皇帝啊!
乔乐:“父皇,快吃鸡腿儿了,好香啊~”
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油光发亮令人垂涎欲滴的鸡腿儿,君玄觉得吧,好像,好像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诶,毕竟是儿子烤的儿媳妇递的,毕竟……
唉呀妈呀,真香!
抱着自己手里的鸡腿,乔乐一边干饭,一边凝望着面前的少年。
他似锟刀琢玉般俊美,浑然天成,毫无瑕疵,是作者最得意的作品,亦是她难得的幸运。
想当初君晏第一次带她去君王府,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深怕自己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乔乐:“晏哥哥,你当初为何要骗我?”
拿着手里的大鸡腿子,乔乐目光锐利的把君晏盯着。
这笔账她可一直给君晏记着,因为一个烧烤大师盯着你个半吊子选手,你心里不发毛么?
人家那叫玉盘珍羞,而你的美其名曰能吃,这种降维打击,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
侧眸,少年凤眸深邃,笑意清浅。
“因为喜欢你啊。”
“喜,喜欢我不该烤给我吃么?干嘛骗我给你烤……”
顿了顿,乔乐又一次刨根问底。
女生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但她还是想问,因为她猜的答案似乎永远比不上你说的好。
这点君晏也不懂,但乔乐问什么,他就愿意答什么。
“我常年征战北关,三天饿九顿,顿顿吃不饱,所以味道不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吃饱。”
望着少女略显心疼的表情,君晏的叙述并未停下,反而是更加认真起来。
“我喜欢你,所以我觉得你会照顾我的,会问我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吃好,有没有按时回家,有没有心情不好……”
就像乔乐在他身边肆无忌惮,拉着他当打手无法无天一样,他也会有他的需求。
都说男生至死都是少年,如果他在你面前幼稚的像个孩子,那不要怀疑,他真的真的很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想得到你的关心,更想得到你的注意。
就像那夜在火塘便静静当废物,假装自己没有手的君晏。
咸鱼哪里一直是咸鱼?人对了他就是鱼,人错了,你就是他盘子里的鱼。
君玄:“乐儿,你可别被这小子的皮相给骗了。也不知道随谁,一肚子的黑水儿。”
将骨头扔到一边,某武帝一边说着,一边拿吃的诱惑自家二叔去了。
那一瞬间,乔乐已经知道君晏像谁了。
君晏:“乐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在自家父皇走远的空挡,君晏轻声问道。
乔乐:“不算,只知道个大概。”
君晏:“不能说么?”
乔乐:“不知道。又或者说,我觉得你并不需要知道……”
在乔乐看来,主角与她这种小配角是不一样的。
主角之路任重道远,处处凶险。但反过来说,这些凶险都不是凶险,而是挂。
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主角需要危机来触发剧情,更需要通过剧情来成长。
而眼下的二大爷线明显是天武篇的主线,对两位主角至关重要。所以乔乐觉得他们该听剧情线安排,而不是听她安排。
她该做的是吃瓜看戏,等着两位主角破解危机。
君晏:“原来如此。”
点点头,君晏真的不再问了。
其实就像乔乐说的一般,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乐终于吃饱了,而那被再次派出去的龙七也回来了。
只不过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缓缓摘下斗篷,此刻正一脸奇异的望着眼前寝殿的君卿。
龙七只说乔乐找她,却没说会把她带到寝殿,并且……
看着那坐在火盆旁的少年少女,再看看那拿着鸡腿儿诱惑二叔的父皇,这一刻的君卿根本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觉得自己走错了,可眼前这群人的模样又在告诉她她没有。
于是乎,当玲珑公主第一次坐在地上,一把拉住乔乐的手情真意切的向她“告白”时,乔乐懵了……
君卿:“沈三小姐如此器重,真是让君卿受宠若惊。”
乔乐:“我,嗯,哈哈哈哈哈哈……”
含糊的笑了几声,君卿的热情让乔乐无力招架。
她知道对君卿来说,能在这个点来这儿,并看到如此接地气的一幕,几乎就代表了皇家对她的认可。
但是吧,真特么不是我喊你来的啊。
那个,你离我远一点可以么?万一君晏真以为我是磨镜怎么办……
看着乔乐那复杂的神情,君晏笑了。
不过他没管拼命跟他使眼色的少女,而是起身走向了面色疑惑的武帝。
显然,叫君卿来的并非乔乐,而是君晏。
而叫她来的原因,无非是君晏想保她一命。
既然敌人的目标是夺位,那便不可能给皇家留一个活口。
至少一众皇子与公主无论出生,此劫必死无疑。
当今武帝励精图治,留一个活口,不就是留一份复国的希望么?
做事要做绝,这是所有聪明人都懂的道理。
眼下皇宫与冠军侯府已经知情,该安顿的人他们也都安顿好了,可其他皇子公主却还蒙在鼓里,包括此刻的君卿。
众所周知,养蛊之法乃是皇家的惯例,其他三国尚且如此,何况人才辈出的天武呢?
因此天武皇室嫡系极少,一代人中能留下的不过二三。
比如当初的君权与君莫邪,如今的君玄与君淑……
若非闲散逍遥自暴自弃,那么留下的便都是蛊王,都是核心。
君玄:“决定了?”
侧眸望着自家儿子,君玄一边勾引君莫邪,一边低声问道。
君晏:“随便吧。”
君晏笑了笑,他总归是要选一个的,选谁都是选,何不选个乐儿的有缘人?
至于其他人,近日恐在劫难逃了。
君玄:“老五通透如玉,怎会不明所以?她明知叫她来是你的意思,却能一直努力的跟乐儿献殷勤。她很清楚,只有乐儿照拂她,她才能安然无恙。”
皇家的残酷,向来如此。
自己不行,那便依附别人。打不过,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加入。
脸面与命比起来,一点都不值钱。
君晏:“倒是您,都是您的骨血,您就一点都不心疼么?”
望着自家老爹,君晏难得好奇一件事。
他知道他很特殊,却没想到他人如此轻贱。
都是骨血,即便有爱与不爱的成分,也不该如此绝情吧。
君玄:“你们是蛊,父皇便是养蛊的人。如果你是父皇,你会管那些被吃掉的蛊么?”
看了看君晏,君玄还不待他开口,便帮他给出了答案。
君玄:“你不会,你甚至会说你有乐儿就好,儿不儿蛊不蛊的都跟你无缘。对么?”
都说知子莫若父,他真的太了解他这儿子了。
每一代武帝都是明君,是雄主,是站在权利顶点之人。
他们有温情,但更多的却是冷血。
他们讨厌不听话的人,更讨厌无事生非心怀不轨的人。
而这些人往往大部分都是你的亲人。
因为在皇权体制之下,与你越亲,获利越大。他们会威胁你,更会威胁到你的后代。
那么,既然都要杀,何不早些杀呢?
绝了后患,心里不也安稳么?
君晏:“随便吧。”
薄唇微勾,少年没说他懂,也没说他不懂。
毕竟陌生人的死活,他从不在意。
至于君卿,她到真是托了乐儿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