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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君卿从一开始就知道。

身为公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一不晓,她拼尽全力洞察人心,只为求得“玲珑”二字。

天武皇室威仪无限,族内人才辈出,蒸蒸日上……

然而如此成功的背后,却是尸山血海的争夺。

不做傻子,便做疯子,如果两者都不成,那就做棋子吧。

世界这么大,人生那么短,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画本中的英雄,成为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的。

至少她君卿明白,她不是,一直都不是。

有人说,当你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主角的时候,你就真的长大了。

你会清楚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能得到什么。

对此,君卿的认知十分清晰。

她想活着,想光鲜亮丽的活着,想成为下一个姑妈,下一个昭明长公主。

要得到这一切,她就必须做一个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许多年前她选了君霖,迫于家族与对现实匮乏的认知。

她只看到了她能看到的,却从未思考过问题的真相与本质。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以至于她不止一次的问自己,父皇是个明君,是天武大帝,是他们心目中不可逾越的高峰。

那么这样一位明君选择的储君,真的会是一个废物么?

透过现象看本质,光这一句话,便能否定一切表象。

傻子不可能当明君,而明君也不可能做出傻子一般的决定,并坚定不移的坚持十年之久。

所以七弟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废物,而是一颗故意蒙尘的明珠。

明珠不可怕,能骗过所有人的明珠才可怕。

如果父皇还不足以证明,那眼前面色复杂的沈三呢?

回想起那夜与对方结伴逃亡,君卿忍不住勾唇而笑。

就算抱不住七弟的大腿,眼前这救命恩人的大腿儿也够粗了啊!

君卿:(?ω?)!

乔乐嘴角微抽,看了看君卿这可怕的表情,她终是将一个鸡腿儿递到了对方的手中。

“饿了就吃,来,别客气……”

说罢,她几乎是逃亡般来到了床边,笑吟吟的坐到了二大爷的面前。

正当二大爷气得翻白眼儿,以为又有人要来诱惑他的时候,却见少女抬手翻出镜子,自顾自的照了起来。

然后,然后还特么傻笑……

君莫邪:“……”

这一瞬间,二大爷有些牙疼。

真的,他酝酿了一晚的情绪,承载了几十年的悲伤,竟都被这群不做人的东西给驱散了。

有这么一群子孙后代,他怕是活不长了。

而与他的郁闷恰好相反,此刻的乔乐是喜笑颜开。

果然,龙七历经生死,似乎又有了新的明悟。而君卿获得了君晏的认可,也即将展开新的人生。

两人的气运同时上涨,直接让她由黑变赤,脱非入欧。

果然,还是得跟在大气运者的身边啊。

而乔乐趴在床边养神的同时,君晏与武帝已悄然离去,这大敌当前,他们也要有所准备不是?

日将升,天将明。

当第一缕阳光落入武京,这场一年一度的上元节终于落下了帷幕。

情人们依依不舍,小贩们纷纷收摊,一夜了,他们也该歇着了。

众所周知,上元节次日休朝休市,大街小巷闭门谢客。这被天武人戏称为最安静的一日,当然,也将是暗潮汹涌的一日。

昨夜侯府宴客,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一众贵客纷纷醉倒于天明时回房,集体歇在了侯府。

此事宛如佳话,打破了冠军侯府生人勿近的惯例。

当然,也让不少想与侯府建立联系的达官显贵眼红至极。

不过他们眼红的不止一处,而是两处。

因为继冠军侯府之后,御史崔家也于今日午后大宴宾客,邀一众门阀世家过府一叙。

门阀们不仅亲自赴宴,还纷纷带上了家眷。

据说这宴会是为恭王妃办的,只为见见一众门阀夫人,她昔日的挚友们。

一时间,一众门阀到罕见的做了陪衬,让夫人们做了红花。

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而是在崔御史的组织之下,与恭王君瑜聊得颇为开心。

这位闲王和蔼可亲,一身白衣温吞至极,让人忍不住亲近。

虽是君家人,却没有君家的傲气。

这样的人,门阀们反而比较喜欢。

但值得一提的是,今日有三人缺席了宴会。

一个是卧病在床,至今还在高烧中胡言乱语的君霖;一个是立场不明,早已渐渐淡出世家集议的君卿。

两人皆是皇家子弟,倒是有些特殊。但那楼家家主一直带着楼家小子,竟也没来参加宴会。

而楼老爷子表示,他们家英儿身子不适,做姐姐的来便是了。

说着,便将楼湘推到了前台。

可昔日一袭红裙娇艳如花的楼大小姐,如今却似雨打的海棠般失去了光芒。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出现总伴随着指指点点。

她的身上没有伤,可心上却已千疮百孔。

水性杨花、朝三暮四、马失前蹄、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拣芝麻……

这些词儿伴随着笑,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耳边重复,将她不断的推向不甘与后悔的痛苦当中。

时至今日,她宁可君晏一开始便休了她,也不希望他如陌生人一般漠视一切。

因为当真相揭开,她曾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太子没有毁容,也不是傻子,更可能是未来的武帝……

他俊逸得出尘入画,颓唐如玉山将崩,朗朗如明月入怀,这本该是她的夫君,她本该是天武的未来皇后,她……

她做错了什么?

追求优秀,追逐名利,追寻更好的未来,君晏,你为什么要骗我?

如果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与君霖联手,更不会丢掉这一步登天的机会,不是么?

楼湘:“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们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说了!”

拔出腰间的匕首,楼湘怒目圆睁的打量着周围,她觉得周围有无数声音在说话,他们在指责她,在嘲笑她,在……

“湘儿,湘儿!”

“她怎么回事?难道是失心疯?”

“她没错?你们谁在说她错了么?”

“不知道啊。”

……

周遭众人看着近乎癫狂的楼湘,眉梢眼角皆是茫然。

其实她们并未说什么,但在楼湘的世界中,所有人都在说。

有时候,当一个人将自己看得太重要,太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模样时,她便会被自己逼疯。

追名逐利本没有错,无人不爱高位,无人不喜声名……

但朝秦暮楚,渴望踩踏别人高升者,终将得到她应有的回报。

楼湘很快被拖出了崔家,而那立在门外的楼英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唯有遗憾与木然。

楼家、王家、崔家……

这一个个曾无比看好楼湘的庞然大物,如今都选择站在了边上,熟视无睹中,是深藏的厌恶。

也许这就是门阀,利益至上的门阀。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默默地背起包袱,走向了另一边的冠军侯府。

太白剑仙说,世上有很多条路,选择对了,路自然也就对了。

所以这路,他选了。

天色渐暗,门阀世家们于崔府熙熙攘攘,因为今日的崔府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一场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道场。

据说是恭王妃为了替自家老太君祈福,也为了给一众世家供奉祈福,特意请恭王从城外天子观请来了一众道长。

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那传说中剑仙之下第一人,天子观中真正的得道真人出云子了。

据说为了这道场,出云子特地从观中带了两百人随行,于崔府后院提前布置场地。

除了这些坐镇道场的道士,还有一众负责搬运祭坛法器的杂役,可谓是精心准备,令一众门阀大开眼界。

恭王府是本家,天子观自要尽心尽力。

被问及的小道士们都是这般的回答的。

“我就说,以前我们请道场怎没见这般阵仗?原是托了恭王府的福啊。”

“其实恭王府沉寂多年,到真给人一种逍遥避世之感。不错,老夫喜欢。”

“罢了罢了,看道场去了。”

……

一众门阀喜笑颜开,心道自己虽见不到老祖宗,可能传达一份心意也是好的啊。

怎么说呢?

就当是自我安慰吧。

事实上,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地牢被劫,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可能想到祖宗们身上。

而更讽刺的是,那关押着他们祖宗的人,此刻却在替他们祖宗祈福……

并在祈福的同时,试图将魔爪伸向一个个门阀世家。

他们不抓现成儿,只劫儿孙。

夜色渐渐弥漫,明月攀上柳梢。

一道道黑影于门阀府邸内肆虐,将那些世家子弟掳的掳,杀的杀。

这算不得血洗,却能牢牢控制门阀们的根基。

老祖宗没了大家只会伤心,可若是一家绝后,那便是真的诛心了。

很显然,皇家的疲软让君瑜觉得,他完全可以着手控制门阀了。

皇室以前之所以无法控制门阀,就是因为他们不够狠。

他君瑜本来也不想那么狠的,可他想了想,让门阀心悦诚服,哪有先威胁再慢慢心悦诚服来得快?

“主子,我们就这般坐视不管,看着这些人胡作非为么?”

夜色中,龙七一脸冷漠的猫在阴影里,低声对自家主子说道。

他也不是对主子冷脸,是他脸本来就长这样啊……

君晏:“不必。”

摇摇头,君晏用眼神示意龙七,你觉得就凭我们两个人,能干什么吗?

龙七疯狂点头。

别怕,只要主子您想,我上去就是莽!

君晏:“……”

说真的,要不是宫里除了龙七和乐儿趁手,要不是乐儿一脸拒绝的看着他,他说什么也不会带这么个玩意儿。

这特么到底是恶心别人还是恶心他自己啊?

君晏:“对我们而言,这些人死一个不亏,死两个血赚,敌人如此为我们考虑,我们再插手就是我们的不对了,懂?”

这做人,就得懂事。

他一直督促暗卫们闭门不出,一个个该苟苟,该睡睡的,可不就是为了让对手膨胀么?

这么说吧,他们不会轻易对门阀动手,但也绝不会傻憨憨的救人。

毕竟不熟。

当然,这门阀里也有罕见的聪明人。

比如君卿与早早躲起来的谢家,以及那偷偷混进冠军侯府被抓,却大喊着是剑仙让我来加入你们的楼英……

虽然不知道二大爷是什么时候把人忽悠瘸了的,但来都来了,先收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崔家的道场结束了。

一众门阀在崔华的微笑送别中原路返回,感慨着道场的辉煌。

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离开后的崔家后院,早已成为了地牢的入口,拘禁着他们家的一众小辈。

终于,一道道惊呼声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一家如此,家家如此。

此刻的门阀好似无头苍蝇,乱了,彻底的乱了。

官府开始四处奔走,武卫一遍遍巡逻街道,就连一众百姓都犹如惊弓之鸟。

不仅是城外,皇城之内的武帝也被同时惊动,为此费心劳力。

而这样的动乱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逐渐平息。

不是人找到了,而是找不到人的门阀们开始猜忌了。

人一旦费心,便会分心,分心便会疲惫,而当对手疲惫不堪时,便是猎人猎杀猎物最好的时机。

崔府后院

君瑜:“诸位,我等蛰伏多年多番筹备不惧牺牲,为的是什么?是夺回基业,是证道,是狠狠打所有瞧不起我们的人的脸。今日,时机到了。”

明月如勾,月光皎洁。恭瑜一袭白袍,手握横刀。

那柄横刀通体漆黑,神秘莫测。

而在他的身边,还有那手握白色拂尘的出云子,以及一位位目光锐利,气息强大的道门真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一众身着道服的下属皆双眸血红,亢奋至极。

他们自幼便知晓天下的归属,知道家族遭受的不公。

今日,他们必将证道于此。

君瑜:“出发!”

随着君瑜一身令下,数百道黑影已没入夜色。

在这数百道身影奔跑的同时,周遭平房中竟不断有人加入。

他们有的是街边小贩,有的是酒楼老板,有的是青楼歌伎,还有得则是官家女婿……

这是一场博弈,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