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佼佼醉酒以后比平时更加乖巧,萧逐尘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看得萧逐尘险些忍不住要笑起来。
他第一次见到伏佼佼,是在五年前,那时候伏佼佼还是大梁的皇宫里最受宠的公主,所有人都以和淮阳公主说一句话为荣。
彼时,萧逐尘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秀才,他跋山涉水从万里以外的覃州赶来,只为了考取功名以后,能够更好的造福百姓。
只是不等他做出什么事业,他的母亲就因为得了肺痨,独自老死在遥远的家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与此同时,他辛辛苦苦写的诗词文章,竟被隔壁房间一个富家公子哥直接抢走。他想去理论,却被那个公子哥倒打一耙,说他才是小偷。
那时候的他真是懦弱的不成样子,只知道求饶躲避。偏偏就是在这种狼狈不堪的时候,伏佼佼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一般出现在他眼前。软烟罗的裙摆从他摁在地上的手背上擦过,轻飘飘的,痒痒的,叫他怎么都忘不掉这个感觉。
伏佼佼说:“你即说这东西是你写的,那你可知道这里头的内容是什么?典故呢?来源呢?自己笔下的东西,你也该知道,你为什么要写吧?”
那公子哥儿拿着东西只粗略的看了几眼,如何能知道是什么典故来源,他支支吾吾的只说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伏佼佼笑得花枝乱颤,找人把这个公子哥儿押送到官府去。转身看见他,萧逐尘以为自己估计也要惹祸上身,可谁知,伏佼佼只蹲下来,递给他一锭银子:“你要参加科考?那这锭银子,就当做是我给你的投资,你要是考不上,可是砸锅卖铁都要还我的。可若是你考上了,那往后记得多多照拂我便好了。”
自那以后,伏佼佼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几乎是日日出宫来见他,有时候会给他带一些御膳房做的糕点,有时候是藏书阁拿来当笔墨纸砚。
那时候萧逐尘看着伏佼佼来来回回的,连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样子,便暗暗下了决心。
若是有幸,得以入了朝堂,他一定要娶伏佼佼为妻,让她永远都这么天真活泼。
好消息来得很快,他喜得状元,被老皇帝亲封官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殿试上还能与他一道谈论家国大事的老皇帝,突然抢了傅家的女儿进宫,导致整个朝堂动荡不堪。
从前最受宠的公主,首当其冲要被送出去和亲,老皇帝最后一丝理智就用在这地方了。
老皇帝把桌上的奏折尽数咋在那个说话的官员身上,怒斥:“我朝无能还是你们无用?竟要一个女子孤身前往异国他乡,才能换来安宁?比如朕封了你的女儿为公主,让她去和亲好了!”
那官员膝下唯有一个女儿,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来,瑟瑟发抖的连连求饶,那是第一次不欢而散的早朝。
他卯足了劲儿往上爬,看见的却是淮阳公主伏佼佼被陷害,被污蔑,从那个最最开朗璀璨额的明珠,成了这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样子。
萧逐尘回过神来,垂下眸子去看已经熟睡过去的伏佼佼,露出一个笑来:“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开心的,佼佼,你等我,在等一等,我一定会十里红妆迎你进门的。”
萧逐尘又说了几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当着伏佼佼的面什么也不敢说,却在这个时候把这些话讲出来。
“晚安,我的公主殿下。”
萧逐尘为伏佼佼掖了掖被子,便趁人不注意出去了。
他离开以后,这座宫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门外一个小丫头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同样起身,在窗外张望了一会儿。
她是新来的小丫鬟,见无人,便将窗关上,悄悄从门口走出去,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树下,而后回到原地继续睡觉。
第二日,伏佼佼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捂着脑袋在床上愣了好久,正欲传早膳,一个丫鬟匆匆跑了进来:“殿下,皇后娘娘邀您前往凤仪宫共用早膳。”
“皇后?”
“是。”
伏佼佼虽然疑惑,却也愿意相信傅婉言对自己没有恶意,她带着刚刚提拔上来的贴身婢子藕官,只带着几个开路的便坐着肩舆往凤仪宫去。
傅婉言坐在大厅里等候,见外头婷婷袅袅的飘进来一个女子鹅黄色的宽袖留仙裙,镂金并蒂莲攒珠步摇歪歪的插在发髻上,其余再无更多饰物。
“来了,坐吧。”傅婉言看着伏佼佼柔柔的行礼,笑起来,“前些日子庭贺那丫头就已经从蓟州回来了,说是郊外别庄上的桃花都开了,连绵数里,甚是好看。所以向我请示了,说要办一场桃花宴。京中不少管家小姐都收到了请柬,你不爱出门,庭贺便把请柬给了我,我瞧着你与她年纪相仿,不如你就去这一趟,只当是玩耍了?”
傅婉言声音其实不算柔,她的声音更像是山间的清泉,清冽透亮。可自进宫以来,因为德阳皇后的嗓音宛如棉花和暖,这时间一长,傅婉言的声音也变得软和起来。
“我去做什么,没什么兴趣。”
伏佼佼不是不喜欢傅婉言,只是别扭,别扭的根本不能好好说话。
傅婉言这些年在宫里待着,学得最好的,便是这察言观色。她瞧伏佼佼可不像是真的没兴趣的样子,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都是女儿家,多出去走走也好,正巧明儿早上陛下召见了太傅,说是有事儿找他。不如,就让太傅带你去,这样不仅你可以有个伴儿,太傅护着你,我也放心,你觉得如何?”
傅婉言此举,不能算是讨好伏佼佼,却也实实在在的,实在为她着想的。
她也清楚自己的入宫给伏佼佼带来了什么样的遭遇,所以她尽量能补偿就多补偿一点。
既然昨儿晚上那个丫鬟说,太傅对佼佼有意,昨晚也是他们一起出去逛的街。那看来两个人并非相看两厌,那她便是做个红娘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