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湄没有多想便嘱咐道:“此事涉及临邑长公主,说不定会上奏陛下。咱们就当不知道,就算有人提起,也要做出惊诧的模样。”
云桃和芳芮自然是连连应下的,周湄松了口气,将白色瓷瓶里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撒在谢行迟手上。
“你要是疼呢,就说出来,不要觉得丢脸。”
周湄微微低着头,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
只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想法,谢行迟食指和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慢慢地捏成了拳头。
“不过烫了一下,不疼的。”
云桃一看这两个人这样,赶紧拉着芳芮走出去,待走到能看见周湄但听不见声音的地方,云桃才松了手。
芳芮还有些不情愿,拧着眉头道:“你拉我做什么,郡主和那个裴洪,怎么能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呢?咱们在里头,还能看着点啊。”
“哎呀,好姑姑,咱们在这儿也一样能看见的。”云桃扑哧一声笑起来,拉着芳芮的衣袖笑眯眯的用手指了指门,“郡主难得这样,就由着她吧。”
“就是因为难得这样,我才要担心呢。”
芳芮诶了一声,伸手去拧身边姑娘的耳朵,拧到了也不用力,只轻轻的抓着。
“咱们主子是郡主,是王公贵族,那个裴洪,说好听了是侍卫,说得难听了就是咱们主子大街上捡来的一个乞丐。主子从来是没有架子的我也知道,可你看看,主子何时这么温柔有耐心的给其他男人上过药?”
芳芮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临了了,又补充一句:“连从前恒王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她是怕这两个人万一相处的多了,真的对彼此都有了心思,传出去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郡主知道分寸的,芳芮姑姑别担心了。”
云桃知道,芳芮也是为了两个人着想,也不甚在意,只是亲昵的上前抱住了芳芮,“至于裴洪,咱们郡主生的这么好看,他会爱慕郡主,也是应该的。”
“你呀!”芳芮说不过云桃,无奈的瘪着嘴,终还是放开了手,“真是个小滑头。”
就在云桃与周湄说话的这些时间里,这件事情在京城里早已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人尽皆知。
有人同情夏瑾瑜,也有人说夏清瑜用心险恶,但更多的人是在惋惜宣平侯府这一遭。
历任宣平侯都是最最爱惜名声的人,就算私底下的事情做的再龌龊肮脏,那面子上也都是顶顶周全的。
像这样的事情,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传出来的,但偏偏这次碰上了伏昭,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宣平侯府里,夏瑾瑜缩在侯夫人的怀里,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这种羞辱,比从前被丢进河里还要更加让她羞愤百倍。
“爹,我实在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妹妹这样对我。”夏瑾瑜在侯夫人一下又一下的安抚下,逐渐平静下来,可却依旧气愤不已,“就算我平时会给你气受,不过那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我竟不知道,你对我一直有这种心思!”
宣平侯一向是更加喜欢夏瑾瑜这个嫡出小姐的,而对于夏清瑜这类输出的儿女,就算再出色也都是平平无奇的对待罢了。
没想到,这种不理不睬竟然成了一种纵容,让自己的嫡出女儿受此大辱。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宣平侯端坐在最上头,夏清瑜一身凌乱,瘦弱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就这样柔若无依的跪在大厅正中间,竟也叫人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怜悯来。
听到宣平侯的问话,夏清瑜一改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极为平静的笑起来:“女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父亲如此聪明,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她是你姐姐!”
“她不是我姐姐!!”
宣平侯突然站起来厉声呵斥了一声,以为可以震住夏清瑜。可是任谁也没想到,夏清瑜竟然直接直起身子,直接吼了回来。
她线条柔和的面容在这一刻显示出无穷的硬气,这大概是她最硬气的时候,从前她的母亲因为侯夫人的研磨,最后无望的死在后院中,她没有硬气,而是低眉顺眼的叫杀母仇人为母亲。
每日装的怯懦撑不起事儿,力求跟夏瑾瑜打好关系。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可是他的母亲对自己很满意。谁知,也让夏瑾瑜一句话“夏清瑜一个庶出,怎么配加入王府”给否决了。
她几乎失去了一切,像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傀儡,她衣食无忧,可她并不开心。唯有这一次,她是最最畅快的。
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不在乎,只要能把夏瑾瑜一起拉进地狱,她什么都不在乎。
“我的母亲是您从成安带回来的,她是个寡妇,是您说,会好好对待她,她才跟您回来的。可是到了这里,您就对她不闻不问,我出生的时候,您还在西院,跟一个妓子厮混!”
“我母亲体弱,您来看我们的时候,就说一定会给我们找大夫,好好将养着。可结果呢?侯夫人一句话,就让您全然忘了。母亲她这辈子都没有争过什么,她要我也不要争,从小到大,我知道我是庶女,所以处处捧着夏瑾瑜。”
“我要的是父亲您的一点点关怀,我不要许多!只要我母亲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可是您呢?您是怎么做的!”
“当初是您求着我母亲,要她跟了您的!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忘了吗?”
“夏瑾瑜处处欺负我,既然我不快活,那她也别想好过。”
夏清瑜提起自己的生母,恨得几乎要呕血。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在做出承诺的时候那么爽快,可是一转身,就会把这个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父亲,我最后一次叫您一声父亲。”夏清瑜含了泪,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眼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