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婉施施然坐到这牢中唯一一把干净完好的椅子上,保养得宜却还是生出了薄薄的茧子的手,翘着小拇指,端起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香片茶。
“冥顽不灵。”
她轻轻掀起盖子撇去上头根本不存在的浮沫,小酌一口,淡淡的吐出四个字。
周湄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到底还有什么法子折磨自己。
“如今你在我手上,你生死与否全在我一念之间,你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如此不卑不亢呢?”
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话音未落,她便又补了一句:“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
“讨厌也好,喜欢也罢,我只知道,你如今加注在我身上的,终有一日,也会在你身上加倍返还。”
杜令婉抬眸看了一眼周湄,原本尊贵华丽的衣裙早已多出了杂乱的褶皱,纵使材质布料上佳,却也再难恢复一开始的柔顺服帖。
因为祭拜芳芮精心梳洗过的乌发,如今也松松散散的垂落在肩上,甚至有几缕从钗子佩环中挣脱出来,张扬的轻轻摆动在阳光下。
“那我便等着?”
杜令婉顺着周湄说了下去,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摒弃了从前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礼仪规矩,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笑。
“你还是担心一下现在你的处境吧,这个地方我找了很久,没有人会知道的。周湄,原本我们可以是最要好的朋友的,可是你偏偏要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在一起,针对我,议论我,我也是不得已,才做出这种事情的。”
周湄微微一皱眉,被褥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让她有些反胃,可是奇怪的自尊心,又让她死死的忍着,不在杜令婉面前出丑。
“是你先对我冷眼折辱,我不过是反击。”
“反击?”杜令婉货得一下站起身来,她走到周湄面前,却又因为臭味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管,我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你。既然我对付不了其他人,那我就先拿你,当开胃菜。收拾了你,我再一个一个的,把那些笑话我,把那些想把我踩在脚下的人,全部送去陪你。”
不等周湄反驳,她便拍拍手,清脆的响声轻而易举的从里头传到门外。
小厮拿着一个竹篓走进来,周湄脸色一变,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听见了隐约的嘶嘶声以后——那是几乎刻在她记忆里,最可怖的东西。
杜令婉看见周湄忽然僵硬起来的肢体,不由得更加开怀,随意一挥手便让、小厮放下竹篓出去。
小厮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地方,那竹篓砸在地上,滚了几圈,从里头爬出来一条细长的玩意儿。
那是一条蛇。
小巧的头呈三角形,尾巴比较短,到了一处地方以后突然变细。柔软又坚硬的身子蜿蜒在有些潮湿的地上。晶莹的双眸射出泠泠的光,直勾勾的看向了因为身子不适而半坐着的周湄。
周湄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她不动声色的将手脚都缩回来,整个人几乎要完全窝进那堆被褥里。
一边的杜令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这条蛇爬到周湄身上以后,周湄癫狂而又害怕的丑陋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