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瑶回来的时候,周湄正好把手上那一碗粥吃完,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其实说起来,周湄的姿色并不算差,只是在京都——那个遍地是美人的地方,周湄这类容貌只能算是耐看,却并不惊艳。
只是这个小山村多年没有外人进来了,周湄的突然出现,无疑是替这个山村注入了一丝生机。
王瑶拿着东西走进来,正好看见周湄乖巧柔美的笑容,心尖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你好漂亮。”
她走得近了,由衷地感叹道。
周湄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随即红了脸,她低下头去轻轻的左右摇了摇:“我不漂亮,在我的家乡,比我好看的人数不胜数,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罢了。”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也罢,可这些话都是我真心的。”
王瑶医治的人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也多了,知道的确有那么一部分人,明明自己还不错却总是觉得还不够。她们眼里看见的,是哪些更好的人,所以当有人夸奖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周湄垂眸笑了笑,却没有再搭茬,王瑶并不是什么喜欢不停地说话的人,见周湄闭嘴不言,她也便歇了找话题的念头。
她刚刚替周湄上完药,外头就传来了声响,是方才出去的妇人带着丈夫回来了。
“姑娘,你醒啦?”
周湄点点头,这个地方她并不熟悉,也从未来过。就算这村子里的人真的全部是无害的,她也没法劝自己彻底放下戒备,多说多错,她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如今更是能省则省。
她这幅做派让妇人更加坚信,周湄是外头的富家小姐,因为遭人报复才被逮到了这里,受了这无妄之灾。
此后,周湄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休养了几日,她便能下床了。
王瑶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是以王瑶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有些大,妇人又紧赶慢赶的,才裁剪出几套适合她穿的。
她虽然瘦,可身材却有料得很,在极少数的露面以后,成了村子里某些男人的谈资。
周湄无意间听到过一次,羞得满脸通红,却又不能不顾脸面上去狠狠教训,只得提着裙边悄悄离开。
待回了屋子里,她又开始想,谢行迟如今在做什么呢?
他会发现自己失踪了吗?他会心急如焚吗?
她如是想着,无不遗憾的吹灭了桌上的煤油灯,正欲上床休息却忽然听见了几声撬锁的声音。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个声音显得无比清晰,正准备掀开被子入睡的周湄整个人都下意识的僵在原地。
她不敢出声喊叫,又找不到窗户可以逃出去,她急的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幸好周湄经历的事儿也不算少,她踮着脚小声的从衣柜里取出另一床被子,以最快的速度团成一个长条,放到被子里,作出有人睡在床上的假象。
而后她把脚上的绣花鞋脱下来,放在床前,自己则弯着腰钻进了床后面的一个格挡里。
这个地方就在床罩的后面,若是外头有光亮,便会明显的找出一个人影。但是所幸现在是黑夜,外头连月亮也没有,她在这里还算是安全——只要她沉得住气。
她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往最里面挤进去,知道肩膀靠到墙壁才松了口气。
周湄脚上只穿了一双长袜,由于才刚刚入秋不久,天气还热得很,所以她穿的是单薄的夏日款式。
如今踩在粗糙的地上,真真是叫人脚底发疼。
外头的声音在经过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以后,这间屋子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在这种夜里,显得格外的恐怖。
周湄在谢行迟的教导下,也习得几分武功,虽然比不上那些高手,可对付一般的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仅限于瘦弱的小喽啰。
若是遇到七尺高的大汉,那么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进来的似乎有三四个人,他们一边靠近床榻一边还在小声的嬉笑着,口中的污言秽语让躲在后头的周湄都觉得无比恶心。
床榻上传来被翻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咒骂:“玛德,怎么回事!那娘们儿呢?”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看着她进了屋子吗?现在人呢?人呢!!”
那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就连生气时候的怒吼也都是拼命压低声音的,生怕闹出些动静,让自己颜面尽失。
随后响起的一个声音让周湄浑身冰冷——那是这个住户的男主人,也就是王瑶的父亲。
他一改白日里见过的憨厚老实,声音里明显可见的凶狠:“我亲眼看着她走进来的,也是亲眼看着她把煤油灯熄灭的,你们看,这灯里的油还没凝固,说明她就是刚熄灯不久。”
“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这屋子没有窗户,她一定还在这里,给我找。”
几个男人一商量,便决定把这个屋子翻过来,也要把周湄给找出来。
“你说说,她这么个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林子里,一定是犯了事儿才被丢出来的。”
屋子里想起了被翻动的声音,一个男人冷笑一声,絮絮叨叨的。
另一个人立刻接上话,“肯定的,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妾,惹了当家娘子不痛快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偷人,她娘家人嫌她丢脸,就故意找人把她带到这里,还美名其曰是受了歹人陷害?”
这个猜想更加香艳,几个男人嘿嘿的笑起来,都认为这个说法才是最正确的。
脚步声离周湄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把整个屋子找了一遍,只剩下几个死角还没有找过。
周湄紧紧捏着腰间系着的,谢行迟赠予她的玉佩,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力量,让她在这种绝境里也能生出一丝丝的勇气。
她想,若是真的不幸被找到,那么她就算是当场自尽,也不会被这些龌龊的男人玷污。
周湄的身子僵硬得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手中玉佩的棱角膈得她手掌生疼,可他不敢有一丝放松。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